侯千钧：蓬佩奥先生喜欢冷战是因为那是他最好的时光

蓬佩奥先生喜欢冷战是因为那是他最好的时光

作者：侯千钧

近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可能要打退堂鼓了。有报道称，蓬佩奥可能在2020年初辞去国务卿一职，转而去竞选参议员。

尽管如此，蓬佩奥近日仍然就香港、新疆等问题对中国继续大放厥词。冷战思维是蓬佩奥对华讲话和外交理念最突出的特征，他的讲话中充斥着冷战语言和冷战警告。

在哈德逊研究所的讲话中，蓬佩奥称中国与美国的问题是源自两国体制间的根本差异。在出席柏林墙倒塌30周年纪念日时，蓬佩奥呼吁西方国家为自由而战，共同抵御中国和俄罗斯的威胁。在美国，有一群和蓬佩奥类似的人们喜欢冷战和冷战思维。只不过，他们早已落后于时代。

蓬佩奥先生的冷战情结

与特朗普任内的不少官员一样，蓬佩奥生长于冷战高潮时期，见证了美国如何赢得冷战，享受到冷战胜利带来的国家自信。从西点军校毕业后，蓬佩奥曾经被分配到美国驻德部队，“在最前沿抵御苏联的威胁”。这段经历对于蓬佩奥来说弥足珍贵，让他至今能够感受到为美国而战的荣誉感。出身卑微的蓬佩奥并没有什么值得一书的过往，而这段德国“前线”的经历则成为他日后从政的重要谈资。

事实上，上世纪80年代，蓬佩奥驻扎的德国非常平静，双方的军事对峙已经大为缓和。那个时期，苏东阵营的颓势已现，东德民众也不再有翻越柏林墙的冲动，与其说是前线，不如说德国是美军安逸的度假地。这段经历远比不上美国国会那些真正参与过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退伍军人。共和党参议员迈克萨利曾经向伊拉克部队投过炸弹，民主党众议员加伯德曾经与恐怖分子短兵相接，而蓬佩奥则只是安全地坐在坦克车里，面对着想象中的敌人。驻德期间，蓬佩奥还结了一次婚，生活极为丰富。

在德国的经历或许让蓬佩奥对冷战产生了错误的认识。在蓬佩奥看来，冷战是一场西方的防守之战，双方都在筑墙。苏东阵营建造的柏林墙是为了阻止其民众跑向西方社会，是一道阻隔人员和信息的墙。而西方阵营也铸造了一堵无形的墙，主要是为了阻止共产主义的威胁和渗透。这种认知让蓬佩奥认为，当今世界仍然需要针对中国和俄罗斯建一堵新的墙。只要西方能够通过围堵阻止中国和俄罗斯在西方扩张影响，那么西方就必然能够赢得新冷战的胜利。

第二个对冷战的错误认知是发动冷战并不危险。在蓬佩奥看来，冷战不过是双方阵营的口舌之战，真正的战争威胁则十分遥远。在冷战最前线的德国，蓬佩奥仍然感受不到风险，因此认为冷战不过如此。蓬佩奥忘记了冷战使美国卷入了越战泥潭，数十万美国民众因此伤亡。冷战甚至在非洲、拉美和东南亚也引发了一系列代理人战争，导致当地数以百万的无辜者丧生。冷战所引发的古巴导弹危机事件一度将全世界推入核战争边缘，可能让人类文明毁于一旦。这些危险是促使西方精英层对冷战进行深刻反思的主要原因，而蓬佩奥显然并没有经过这一批判思维过程。

第三个错误认知是冷战促进了西方全面胜利和美国霸权统治。蓬佩奥所感受到的是美国收割冷战果实的过程，却忽视了这一过程所产生的成本和不确定性。事实上，冷战期间美国和西方世界也普遍面临着滞涨和经济衰退，战备负担让美国的国力发展受到很大抑制。在冷战之后的全球化时代，美国的优势才真正被展现。如果没有冷战，美国很可能在国家人口结构更加合理的时期建立起压倒性的经济优势，这会让美国更长地延续其霸权。而如今美国霸权的式微则部分是冷战所带来的长期成本。

冷战思维是蓬佩奥最擅长的思维模式

蓬佩奥在冷战后的经历从另一个方向强化了他的冷战思维。冷战后，蓬佩奥很快脱下了军装进入社会。他最开始在华盛顿担任律师，但无法适应律所的工作氛围。在他看来，重复性的法律事务十分枯燥，不能满足他的野心和与人相斗的想法。退伍后他很快离了婚，这也显著增加了他的经济压力。在华盛顿干了几年律师后，蓬佩奥回到美国中西部开始创业，希望自己依靠才干和勤奋创出一片天地。

在蓬佩奥自己的口述中，他的创业非常成功。在西点军校和美军服役的经验和人脉是他创业成功的主要原因。蓬佩奥称自己的创业公司是一家高科技企业，为美国军方的重要项目服务，而他自己也从中获得了财富自由。

然而，在蓬佩奥担任国务卿后，他的“成功经历”被外界重新翻看。人们发现，虽然当了多年企业老总，蓬佩奥却仍然是特朗普内阁中最穷的人。他的家庭财富甚至比不上一些中国大中城市的中产阶层。此外，蓬佩奥的企业运营能力也难言出色，其企业发展主要靠一些金主和贵人支持。一份美国知名媒体的报道称，蓬佩奥的创业经历非常坎坷，他多次向当地银行申请贷款，而在该银行的高管最终成为他第二任妻子后，他的贷款才最终获批。蓬佩奥企业的早期投资者几乎都来自他所在的教会教堂，一些人还为蓬佩奥主动介绍了生意。

即便得到多个权贵相助，蓬佩奥的经营仍不顺利。蓬佩奥的航空公司由于污染环境等原因受到当地政府投诉和罚款，他本人的经营失败也让公司陷入财务危机。作为该企业的创始人之一，蓬佩奥最终被赶出了自己的公司。

离开企业后，蓬佩奥的教友和背后支持者又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参与茶党运动并参加国会选举。在这个新的战场，蓬佩奥的冷战思维重新派上了用场。茶党支持者的思维十分简单，他们将“奥巴马医改”意识形态化，将其视为异端，其思维模式与冷战思维极为相似。蓬佩奥所需要的只是强化其支持者的这种认知，煽动支持者用投票来开启对奥巴马的“冷战”。这种行事方式对于蓬佩奥而言驾轻就熟，他也最终借此跻身美国政坛。

新冷战是美国少数政客的一厢情愿

特朗普执政对于蓬佩奥而言是意外之喜。特朗普在华盛顿没有旧识，在党内也受到广泛批评，蓬佩奥则是为数不多在较早阶段为其背书的国会议员。特朗普与蓬佩奥也是一见如故，双方很快产生了一种化学反应。在特朗普任内，蓬佩奥不断受到重用，最终成为了特朗普在外交领域最为倚重的官员。

从某种意义来说，蓬佩奥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的周围有着一批美国政客信奉着类似的理念，即对中国和俄罗斯发动一场新冷战能够解决美国国内的众多问题。中国和俄罗斯成为这些人把极端性政策合法化的重要凭据，并依靠这些政策塑造出一个更加奉行保守主义、孤立主义，以意识形态和宗教为纽带的西方世界。事实上，这种做法和中世纪欧洲以伊斯兰威胁来推动实施宗教统治的做法类似，是一种与人类文明发展总体趋势背道而驰的路线。

这些新冷战的支持者们无法理解当前全球化的复杂性，无法理解新型跨国公司的运作模式，无法理解互联网经济，无法理解新兴技术给人类社会发展带来的巨大潜力。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各种安全威胁，而不是机遇或者解决方案。他们希望成为未来世界的布道者，而布道的内容却是落后和保守的。他们以自己的道德标准来评判所有人的行为，甚至希望将自己的标准强加于人。

在这些人的影响下，美国政坛也出现了一些倒退、“返祖”的迹象。例如，有越来越多的美国政客开始否认气候变化，哪怕纽约有可能是被海平面上升最先淹没的城市之一。国务院官员公开用带有种族歧视的语言来描述中美关系，将两国关系称为“文明的冲突”。美国总统公开在社交媒体攻击其批评者，动用国家机器来调查政敌等。美国政治变得越来越粗鲁，美国的国际行为也变得越来越蛮横无理。

这种现象也许并不会成为美国政坛的主流和长期现象。首先，当今世界与冷战时期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美国、中国、俄罗斯不过是多极化世界中的一个部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能力支配世界，其他国家都会根据本国的国家利益来考虑其战略选择，不会在大国的压力下轻易妥协。其次，全球化社会和复杂的商业联系将逐渐淘汰这些思维老旧的传统政客。蓬佩奥或许相信，如果他经商的时代是冷战时期，他或许会有更大的成就。但是，冷战那样的时代终究是不会再回来了。全球化让知识变得更加普及，当今世界充满着更聪明、更有头脑、更能掌握和理解复杂情况的商业人才，是他们抢走了蓬佩奥等人的奶酪。作为一个明白人，蓬佩奥如今也清楚自己无法依靠外交领域的作为名垂青史。趁着“特朗普亲密伙伴”的光环还没有褪去，蓬佩奥希望回到国会谋得个稳定的席位，借此来回馈那些曾经在他经商时雪中送炭的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