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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木:战后世界政治格局的三次变动与历史 质变“临界点”的出现(3)

2017-07-30 10:38:16 作者: 张文木 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美国的衰落使人们再次将公平这个社会主义的基础原则提到世界历史的议程,在未来的历史中,这样的景观将再现西方世界。

二 世界地缘政治结构:古典的和“新型的”

世界地缘政治是一种结构性的存在,大体说来可分为新型和古典两大类。前者指工业革命之后世界地缘政治的存在状态,后者指工业革命之前世界地缘政治的存在状态。

(一)世界地缘政治的古典结构

“新型地缘政治结构”,是美国地缘政治学者斯皮克曼的术语,它是对工业革命以来,特别是俄罗斯和美利坚国家崛起以来世界地缘政治存在状态的一种学理描述。在此之前至罗马帝国解体后的中世纪,中华政治曾是主导欧亚大陆政治的基本形态。若与斯皮克曼的“新型地缘政治结构”的概念相对应,我们可将中世纪的世界地缘政治结构称为古典型结构。

在这一时期的地缘政治结构中,欧洲已经破碎为多种力量平行和对等的多国政治,只有中国在欧亚大陆具有整体合力,中国因而成为世界的中心。用麦金德的话说,当时的欧洲历史只是“隶属于亚洲和亚洲的历史”。这时,特别是到了中世纪后期和近代初期,中国传统的政治体制简直就是欧洲启蒙运动和近代改革的参照物。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披露18世纪法国的“经济学派”对中国“君主专制”制度曾是“倍加赞扬”,托克维尔以批评的语气说:

他们在四周找不到任何与这种理想相符的东西,便到亚洲的深处去寻找。我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一个人在他们著作的某一部分中,不对中国倍加赞扬。只要读他们的书,就一定会看到对中国的赞美;由于对中国还很不了解,他们对我们讲的尽是些无稽之谈。被一小撮欧洲人任意摆布的那个虚弱野蛮的政府,在他们看来是可供世界各国仿效的最完美的典范。他们心目中的中国政府好比是后来全体法国人心目中的英国和美国。在中国,专制君主不持偏见,一年一度举行亲耕礼,以奖掖有用之术;一切官职均经科举获得;只把哲学作为宗教,把文人奉为贵族。看到这样的国家,他们叹为观止,心驰神往。

在黑格尔的思想中,“东方”“亚洲”,在相当多的时候是“中国”一词的同义反复,黑格尔说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亚洲是历史的起点。西语“东方”(古法语、拉丁语oriens;英语Orient)一词,均与“珠宝”“定向”“目标”等意思相联系;而在西方人的东方观中,西方人长期无法征服的中国——与印度相比——则被赋予更多的敬意,以致黑格尔说:“假如我们从上述各国(即四大文明古国——笔者)的国运来比较它们,那末,只有黄河、长江流过的那个中华帝国是世界上惟一持久的国家。”西方地缘政治学先驱麦金德在其《历史的地理枢纽》的讲演中也告诉那些持“欧洲中心论”观点的同行说:“正是在外来野蛮人的压力下,欧洲才实现它的文明。因此,我请求你们暂时地把欧洲和欧洲的历史看作隶属于亚洲和亚洲的历史。因为在非常真实的意义上说,欧洲文明是反对亚洲人入侵的长期斗争的成果”。马克思预言未来中国:“如果我们欧洲的反动分子不久的将来会逃奔亚洲,最后到达万里长城,到达最反动最保守的堡垒的大门,那末他们说不定就会看见这样的字样:RÉPUBLIQUE CHINOISE LIBERTÉ,FRATERNTTÉ(中华共和国 自由、平等、博爱)”。即使到了18世纪末,英国马戛尔尼使团于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来到中国还在为见皇帝时下跪与否纠结,只是到了19世纪,东方中心才逐渐为西方中心所取代,不过,那时的西方还不是美国,而是欧洲。美国与俄罗斯的世界帝国地位发迹和完成于以欧洲为主战场的两次世界大战。

(二)世界地缘政治的“新型”结构

斯皮克曼认为近现代海洋霸权出现后,世界地缘政治出现新的结构性的变化。他说:

造成这个时代的世界政治局面的根本原因是海运的发展和通往印度和美洲的航路的发现。海上活动是新型地缘政治结构——海外帝国——的基础。从前,历史给我们提供了陆上强国的实例,它们以统治毗邻的地块为基础,如罗马帝国、中华帝国和俄罗斯帝国。而今海洋已成为交通大道,产生了实力雄厚和面积广大的新组织。不列颠、法兰西和日本等帝国以及海上强国的美国都促进了现代世界的成长,而这个世界是政治势力发生相互作用的单一场所。正是海上势力使我们有可能把欧亚大陆当作一个统一的单元,也正是海上势力支配着新旧世界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们将世界分为南半球和北半球,就会发现具有黑格尔所说的“政治”意义的地区,多存在于北半球,这是由于具有自主经济能力的国家主要集中在北半球,南半球经济多是北半球的外围或附属,其经济是以北方国家发展为中心的片面经济。

如果我们再将北半球划分,就会发现围绕着世界最大的欧亚大陆,其政治分为大陆政治和海洋政治,在此基础上又分为大陆中心地带和海洋边缘地带及其对立统一体的存在。斯皮克曼说:“正是海上势力使我们有可能把欧亚大陆当作一个统一的单元,也正是海上势力支配着新旧世界之间的关系。”

如果以美国为起点,以英国为终点——在近代正好是以英国为起点,以美国为终点,就会发现由东至西沿欧亚大陆边缘的海洋地带存在着包抄欧亚大陆的海洋国家群落。与此对应,在欧亚大陆一边存在着一个以俄罗斯为中心、以欧洲和中国为两翼的大陆国家群落。两类国家不同的地缘政治特点造就了北半球地缘政治的另种“中心”和“外围”的特征。前者是指欧亚大陆上的陆权国家,后者是指围绕欧亚大陆外围的海权国家。

20世纪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加速了人们对世界政治的整体认识和从整体上认识和把握世界政治的能力。认识并提出大陆中心和边缘地带理论的是英国学者哈·麦金德和美国学者N.J.斯皮克曼。

1887年哈·麦金德在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上宣读《地理学的范围和方法》,1904年再宣读《历史的地理枢纽》,这两篇论文被认为是英国地理学的“经典文献”。麦金德《历史的地理枢纽》论文从世界政治和世界体系的整体视角观察地理现象,从联系为一体的世界地理视角解释世界政治现象,提出著名的世界“地理枢纽”的理论,并由此将地理学发展为融于世界体系中的地缘政治学,他写道:

当我们考虑对这个广阔的历史潮流所作的迅速回顾时,不是觉得明显地存在着某种地理关系的持续性吗?欧亚大陆上那一片广大的、船舶不能到达、但在古代却任凭骑马牧民纵横驰骋,而今天又即将布满铁路的地区,不是世界政治的一个枢纽区域吗?那里从古到今,一直拥有适合一种具有深远影响而又局限性质的军事和经济力量的机动性的各种条件。现在俄国取代了蒙古帝国。它对芬兰、斯堪的纳维亚、波兰、土耳其、波斯、印度和中国的压力取代了草原人的向外出击。在全世界,它占领了原由德国掌握的在欧洲的中心战略地位。除掉北方以外,它能向各方面出击,也能受到来自各方的攻击。它的现代铁路机动性的充分发展,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枢纽以外地区,在一个巨大的内新月形地区中,有德国、奥地利、土耳其、印度和中国;在外新月形地区中,有英国、南非、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和日本。在当前的力量对比的状况下,枢纽国家俄国与周围的国家不对等,有一个让法国来充当平衡物的位置。

枢纽国家向欧亚大陆边缘地区的扩张,使力量对比转过来对它有利,这将使它能够利用巨大的大陆资源来建立舰队,那时这个世界帝国也就在望了。如果德国与俄国结盟,这种情况就可能发生。因此,这样一种事态的威胁,必将推动法国与海上强国联盟,于是法国、意大利、埃及、印度和朝鲜就会成为这么多桥头堡,外部的海军可以从这些桥头堡支持陆上部队来迫使枢纽联盟也部署陆上部队,从而阻止他们集中全力去建立舰队。同这一情况相比,以前威灵顿在伊比利亚半岛战争中,利用托雷维德拉斯的海军基地所取得的成就,就是小规模的了。

1919年,麦金德把他最初提出的“枢纽地区”概念提炼为更富有冲击力的“心脏地带”的概念,并以更简洁的短句作出如下概括:

谁统治东欧,谁就能主宰心脏地带;谁统治心脏地带,谁就能主宰世界岛;谁统治世界岛,谁就能主宰全世界。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原来在世界政治天平的南北两端的沙俄和英国及其均势为苏联和美国所取代。基于这种力量结构的变化,1944年美国学者N.J.斯皮克曼出版《和平地理学》,提出“边缘地带”理论。斯皮克曼认为麦金德过分夸大了欧亚大陆心脏地带的作用,实际上包围着基本由俄罗斯占据着的心脏地带的外缘区域如中国、印度、巴尔干国家、法国等拥有大量的人口、丰富的矿产资源和农业资源,而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俄罗斯)自然环境比较严酷,人口稀少,所以他认为主宰世界的关键地区不在心脏地带,而在麦金德所说的“内新月形地带”即由德国、法国、巴尔干国家、土耳其、伊朗高原国家、印度和中国占据着的“欧亚大陆边缘地带”,认为海洋边缘国家无法垄断欧亚大陆腹地,而如果与大陆边缘国家联合起来,则可影响大陆心脏地带的国家政治。而不管是俄罗斯还是美国,谁能赢得这个中间地带,谁就能赢得世界。尼古拉斯·斯皮克曼说:

与大不列颠和美国最有直接关系的区域,是欧亚沿海地区同周围一系列边缘海间的接触带。不列颠帝国以不列颠群岛为根据地,通过对欧亚大陆周围一系列的内陆海和边缘海的控制,发展了它的世界势力。就这样,它有能力对海陆两性的边缘地区施展封锁的压力。差不多一直到1900年为止,大不列颠一直单独掌握着用海军封锁大陆的权力。

这个帝国(苏联——笔者注)在寻求通往海上的途径时,在19世纪发现它的出路被扩张到欧亚沿海地区的不列颠海上势力所拦住。不列颠帝国的地位建立在从海上包围欧亚大陆的基础上,这种包围是由它的海军控制着周围海道来维持的。这种地位可以由于大陆沿海地区出现一个竞争的海上势力或由俄国的陆地实力侵入到沿海地区而受到威胁。

鉴于此,斯皮克曼将麦金德提出那句战略名言改为:

谁支配着边缘区,谁就控制欧亚大陆;谁支配着欧亚大陆,谁就掌握世界的命运。 

战后世界政治格局有“东方”“西方”的划分,前者更多地指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后者更多地指资本主义阵营国家,但这只是一种直观的色彩辨认。如果改换一下视角,将麦金德的大陆枢纽地带和斯皮克曼的海洋边缘地带理论合二为一,我们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世界地缘政治及其战略力量就会有一个结构性的认识,这有助于理解后面将要开展的对战后世界战略力量对比变化规律的分析。

责任编辑:翟帅
来源: 《世界社会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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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7年03月03日 ~2017年03月04日
地点:
南锣鼓巷地铁站和张自忠地铁站之间 (确认报名后,告知具体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