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越来越“洋气”意味着什么？

在青藏铁路走通拉萨以来，西藏的原有的闭塞与神秘，正在解构。要致富先修路，全世界通行的发展铁律。随着交通的改变，西藏社会悄然的变化也在情理之中。进藏出藏方便了，更多的人进入西藏掏金，也有更多的藏人走出西藏寻找新的发展可能性。西藏的年轻人适应起来特别快，他们穿西装、穿休闲服。结婚仪式，有的弃用传统藏式婚礼，有的新式婚礼与旧统藏式婚礼分别办一次。一个非常有趣的是藏传佛教的仪式感和神秘性在内地大受欢迎，大量喇叭来到内地，许多主要在北上广深等大城市长期生活了。这些喇叭还出现了真真假假，或一边继续拥有喇叭身份，一边又拥有了世俗身份。佛教一贯比较融通，可以允许一些人并不那么虔诚。这样的西藏“喇叭”其实对西藏社会的实质影响更大些。因为他们变成西藏与内地建立新型关系的一种精神桥梁。

2014年，著名的洲际酒店落户拉萨。随后，德士克快餐店也在拉萨开分店。2016年3月8日，肯德基大叔也跑去拉萨凑热闹去了。西藏不仅有了越来越多的汉地风味，而且也有了不少“洋气”了。

交通带动经济，经济改变生活方式。这是历史潮流。不过，这让藏独派与文化原教旨主义者忧心忡忡。有人认为这是经济与文化的“入侵”，破坏了西藏文化的原生态。而所谓原生态，就是要保持既有的东西，一层不变。这样，你去西藏，就感觉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以有许多震憾与感动。可不管是西藏还是其他落后地区，如果不改变，那永远只能是与现代文明脱节的社会形态与生活方式。那对当地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很不公平。你不在西藏长期生活，不了解西藏底层民众的艰辛与渴望，那你所理解的西藏只是你臆想的，而不是藏人真正所需要的。他们不愿意长期贫穷，不愿意脱离于现代文明之外。汉堡、高级酒店、夜总会、流行音乐会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风味，西藏的年轻人很想体验，也有权利体验。

我曾听到一个人亲口讲这样一个故事。他在内地是有妻室的，一个人跑去西藏经商。在那里很孤独，遇到一藏族女孩，就“好”上了。他告诉她有妻子、孩子，但西藏女孩根本不以为意。女孩的心思就是希望通过与他这一层关系，将她能够带出西藏。等他经济状况好了，带女孩到上海、北京玩了一段时间。女孩对他说，“这辈子死也值得了”。女孩不想破坏他的家庭，最后还是独自回到西藏。但她说，“我会一直等你。哪怕我不得不做了别人的女人，也是你的妻子。”这不是一个什么好故事，却表明西藏青年的一种心态。其实不仅是西藏青年。我也见过一名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羌族姑娘。来广东打工之后，不但不愿意回到家乡，而且有意要忘却自己的少数民族身份。她认为自己与汉人没有区别。她其实能歌善舞，但从不在同事面前“暴露”。就因为大家都说少数民族最擅长歌舞，她就比较抗拒了。她曾有两套传统服饰。有一天一生气，全扔了。

对有些人来说，传统的东西是一种美。确实也有特殊的美感。但如果这种传统变成负担，变成区别于他人的落后，就不是另一些人所需要的了。从社会整体发展趋势来看，传统的文化象征值得保留，但那些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的理念与生活方式，却不可避免要受到冲击与扬弃。一些保守的理念，不过是幻想将一部分人圈养在过去之中。年长的人习惯了如此，可能无所谓，但年轻人总是要追求改变。只要有机会，打开了眼界，他们就一定要突破。其实还有一个颠覆性的东西是互联网。互联网可以抵达的地方，思想的大门实际就洞开了。虽然如今也有极端分子在互联网时代照样能够通过洗脑方式制造基地和IS那样的恐怖分子，但那种违背人伦人性，违背天理公道的野蛮终不能长久。人类看到了打开的世界，那就非走出去一瞧究竟不可。追新求新创新，追求更大的人生价值，是人性的天然与本能。

对西藏而言，改变不会一下子就天翻地覆。两种不同的理念总会争持下去，并有很长的时间。但交通与经济发展的时间跨度在一二十年、三五十年后比较，现代化的渗透就定然改变很多方面。在同一个国家，某些落后的固守最终都不能成功。在美国，印弟安人也是如此。他们有保留地，可以坚持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可斗转星移，大量印弟安人跑去了纽约等大城市。现在生活在保留地的印弟安人，主要是中老年人。他们主要通过赌博特权与旅游小酒店和旅游表演为生，实际生活状态也与过去的传统印弟安生活方式不是一回事了。从更长的历史长河来观察，在同一个国家，交通便利、经济与文化交融、通婚等，也不可避免形成民族的大融合。如果地球上逐步弱化国家的边界，整个地球上的人类也得不停地相互同化。民族这个概念，在遥远的某一天，终将变得多余，再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