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你以为《老炮儿》在说什么?(3)
5、名词解释 续
六爷的八哥:
六爷最后决定和官二代野湖PK,不仅仅为儿子报仇,还因为官二代的手下在抄六爷的家时,把六爷的八哥给弄死了,六爷要为鸟报仇。
这是个老段子,提笼架鸟是北京老头的乐趣,在京味作家鼻祖老舍的《茶馆》中,江河日下的满族遗老常四爷说,“我饿着,也不能让这鸟饿着。”
王朔对老舍的台词做了进一步解读:
“真正使我对老舍这个人作为作家感到佩服的是话剧《茶馆》……真是好。那个北京话的魅力在这部戏充分得到了展示……譬如“我饿着,也不能让这鸟饿着。”就是一种精神嘛,在世纪末大家都很在乎自个的今天,说出来也是掷地有声,听上去也不像句大话。”
这就是王朔的趣味之一,好听的词儿叫“人文关怀”
这个段子直接被王朔抄在了他编剧的电影《一声叹息》里面——作家梁亚洲的小三刘蓓即便是在居无定所的时候,也不忘带着自己养的一条金鱼,刘蓓说“我饿着,也不能让它(鱼)饿着”
前面说了,冯小刚是《一声叹息》的导演。
到了《老炮儿》,老舍《茶馆》里常四爷的鸟,又变成了六爷的八哥,这回鸟不能再饿着了,鸟被弄死了,所以六爷更怒了。
片子里打酱油的那只鸵鸟的意义,同上。
日本军刀,三八军刺,将校呢大衣:
六爷PK大Boss之前,背上珍藏的日本军刀,穿上压箱底的将校呢军大衣,单刀赴会,这是什么来头?
(六爷的日本军刀 将校呢大衣)
文革中,顽主与大院红\卫\兵血斗,顽主的兵器是菜刀,三角刮刀(一种钳工工具)钢丝锁(可以打架,也可以锁自行车,六爷用它锁了一个飞车党);而大院子弟兵器中的大杀器,就是各种军刺,因为军刺只有军队子弟才可以从父亲的抽屉里面偷出来(详见《阳光灿烂的日子》),这就和顽主的菜刀划清了界限,是特权的象征;如果是三八军刺,就是说,父亲官大,缴过日本人的枪。
而日本军刀,那就是终极大杀器,相当于网游里的八心八箭屠龙宝刀黄金AK之类;当然,还是说明持刀人父亲的官大,许世友将军生前就收藏着当年缴获的十几杆日本军刀。
将校呢大衣,同上,说明穿的人父亲官大。
六爷身为平民顽主,却拥有大衣和军刀两件终极大杀器,说明六爷当年征战江湖的时候,在万军丛中斩获了顶级装备,显示了六爷当年对大院子弟辉煌的战绩和武功……等等,等等……
(“闷三儿”的军刺)
而六爷的爱将“闷三儿”露出胸大肌,抽出两把三八军刺,屌炸车库一场戏,之前有铺垫,说闷三儿是六爷当年不打不相识的拜把兄弟;从武器显示了闷三儿当年也是一方豪强,但是军刺比军刀又低了一格,这说明了“闷三儿”当年相对于“六爷”的江湖地位,也就是山鸡和浩南的关系。
冰场:
片中多次出现六爷到冰场滑冰的段落,有自己去的,有和闷三儿一起去的,最后打Boss也在冰场,为什么呢?
(红\卫\兵在冰上排练舞蹈)
冰场,当年顽主和大院子弟拍婆子的圣地,七十年代的冬天,在北京后海或者颐和园的冰场,少年们穿着军大衣,围着心存仰慕的妞织的围巾,徜徉冰面,眼睛逡巡着冰场上更漂亮的妞,玩出各种招引目光的花样……这时如果发现情敌,马上又抽刀开打(详见《与青春有关的日子》《血色浪漫》)。
相当于如今在各种大趴上,高富帅为了泡妞如何如何狂拽酷炫屌炸天……自行脑补。
六爷一把年纪还和闷三儿留恋冰场,那是忆往昔峥嵘岁月呢。
许晴:来自大院子弟中的美女,六爷当年的铁粉、情人、战利品,美人英雄嘛;相当于坐在官二代豪车里的嫩模。
(许晴剧照)
六爷在当年的泡妞圣地,穿戴当年的顶级装备,单刀赴会,身后追来了一帮当年的兄弟和粉丝;相当于野湖对面的官二代开着法拉利带着自己的妞和手下赶来约架;这种大场面,怎么能没有美女观战呢?如果美女不在场,说不定架都打不起来,打给谁看呀。
明白了吧,整场电影就是导演和主演费尽各种心机,让最后的大装逼,不对,大PK,牛逼至死。最后六爷真的死了,不死,牛逼就吹炸了。
逼是一样的逼,装上见高低。
6、结论
手提日本刀的,唐吉可德式的北京老炮儿,迎战 “南方某省高官”的第二代,开着恩佐法拉利的“三环十三少”——一面荷尔蒙爆表,一面英雄迟暮与宝刀不老反复拧巴。还映射“黑社会”“反腐”的社会热点和黑色幽默——在烂片汹涌的当下,就算是诚意装逼之作了。
(《老炮儿》中的官二代与豪车)
“南方某省高官”和他儿子的“恩佐法拉利”是在映射周\本\顺的犬子在长沙的保时捷4S店吗?至少“三环十三少小飞”和“海淀小霸王李天一”之间有迹可循。可是只有零吉化的公子在海淀的车毁人亡,开的才是法拉利呀,呵呵。
过去,贱民与新贵的街头械斗被裹上了左派革命的荒诞外套;如今,屌丝与官二代的阶级矛盾背后却是赤裸裸的权力滥觞;但真的英雄绝不是老炮儿,而是不久前某位判三缓三的律师。
王朔在《一声叹息》的开篇有一段独白:
“对于一个在一九五七年出生的中年人来说,这半个世纪经历的许多事情都是始料未及的。有些事隆重地开幕,结果却是一场闹剧;有些事开场时是喜剧,结果却变成了悲剧。在悲喜交加的经历中我走到了二十世纪的末叶。一幕幕开场的锣鼓,一曲曲落幕的悲歌,如今都已随风而去,唯有那轻轻的一声叹息住在我的心里”
——我至今不认为王朔的这段话是为女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