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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丁楠:和中东青年聊IS,结果让我很意外

2015-11-25 13:57:20 作者: 王丁楠 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扫描到手持设备
我们不妨暂不作先入为主的真假、对错判断,也不强调他们的观点是否代表某种主流,只是借助不同国家的视角,揭示问题的复杂性。

针对近期发生的恐怖袭击、中东变局和难民问题,观察者网编辑建议我和中东朋友们聊一聊,听听他们的想法。起初,我觉得这样的讨论不会有太大收获。我的这些同龄朋友,无论来自埃及、叙利亚,还是伊朗、土耳其,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聊到上述话题,他们还能说什么呢?无非是老调重弹,对遇难者表示同情,对恐怖分子表示谴责,然后重申这些暴力行为与伊斯兰正道无关。

然而当他们打开话匣子,我却发现这些年轻人眼中的世界远比我想象得要模糊复杂的多。在此,我将他们的言论和见解,结合所在国的近期舆情呈现给读者。这其中不乏积极和理性的声音,但也有满满的负能量和阴谋论。我们不妨暂不作先入为主的真假、对错判断,也不强调他们的观点是否代表某种主流,只是借助不同国家的视角,揭示问题的复杂性。

哈迪(伊朗):法国自导自演,好像一个人跑到警察面前说“我不是小偷”

哈迪收到了在德国攻读实验物理学博士的录取通知,回德黑兰短暂探亲后,又来到柏林。我和哈迪是老朋友了。他在德攻读研究生期间,我们不但在柏林常聚,他在德黑兰的朋友和家人我也几乎都认识。哈迪是虔诚的什叶派穆斯林。他坚守自己的信念,却又从不把它灌输、强加到别人头上。在德国,他是导师的宠儿,轻松拿到继续攻读博士的机会。但我又感到他的心始终是属于伊朗的。哈迪热爱他的祖国,关心那里发生的一切,却又对伊朗的体制弊端痛心疾首。

伊朗《今日祖国报》头版:“请用晚餐”

这回我在波斯餐厅给他接风,等待时顺便浏览了一份伊朗当地的报纸,头版配着巴黎遇难者的照片,大字写着“请享用晚餐”,小字为“西方最终品尝了在叙利亚亲手烹调(晚餐)的滋味”。我对哈迪说:“这也太恶毒了吧!”他说:“死硬保守派的报纸,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这一切难道不是‘反吹’(blowback)效应的生动写照吗?”反吹既是物理名词,也是情报用词,指秘密行动适得其反,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引火烧身。“法国卖给沙特那么多武器,沙特用这些军品援助极端分子,极端分子再打回法国,这真是地道的‘反吹’!难民问题不也一样,北约和俄罗斯不尊重叙利亚的主权,叙利亚人流向海外,也不会尊重别国的国界。”

聊着聊着,我发现哈迪的想法比那份报纸上的批驳更加细致入微。“你不觉得巴黎恐袭疑点很多吗?”他问道,“奥朗德在袭击后马上发表电视讲话,声称巴黎惨案是境外策划的针对法国的袭击,他凭什么在如此短时间内就断定是境外策划的?那些袭击者搞爆炸、枪击也就罢了,干嘛要随身带着身份证件,难道是为了协助警方查案吗?法国又怎么可能在事件发生后立即准备就绪,发动对叙利亚的打击?这一切难道不奇怪吗?!”

“我觉得这根本就是法国政府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哈迪说,“法国要为出兵叙利亚找借口,现在眼看着叙利亚政府又恢复了气力,和俄罗斯的盟友关系更加紧密,法国当然不允许俄罗斯一国独吞在叙利亚的利益。于是巴黎事件后,法俄一起借反恐之名瓜分势力范围。这就好比伊朗人常说的一句话——一个人跑到警察面前,对他说‘我不是小偷’。法国做的就是这种欲盖弥彰的事。”

“你这次入境遇到什么特别盘问和检查了吗?”我问。“当然”,他说,“边检的人问我去没去过这儿呀那儿呀的。可我心想,你们这么问又有什么意义。那些巴黎的袭击者还不是拿着欧盟护照,数次往返于欧洲和伊斯兰国之间,也没被查出来!再说,伊朗境内没有一个组织或党派是支持伊斯兰国的,即便穆兄会的分支伊斯兰联盟党(heyat moatalife)也是反IS的。伊斯兰国是我们全民和各派政治力量的公敌,也是伊朗严峻的安全威胁。”

拉万(叙利亚):我觉得外界对叙利亚难民有误解

拉万常说,真主对她是格外眷顾的。今年夏天,她被柏林自由大学录取攻读生物制药系博士,秋天便从大马士革来到柏林,并在当地朋友的帮助下,顺利找到满意的栖身之所。拉万一头卷发,打扮时尚,走在衣着朴素的柏林人中间,脱颖而出。她深爱自己的祖国,却又爱莫能助:“我决定步姐姐的后尘到德国读书,不是为了逃避动荡。即便没有战争,我也要走出国门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叙利亚的教育是不错的,学生学得也好,但这一切都是白费,你很难找到体现自己价值的工作,工资也只够维持每月生计。更何况你越优秀就越会成为政府的眼中钉,处境就越危险。而对男孩子来说,这些还都是次要的,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你就会被征去服役,然后失踪。”

在德国,拉万和叙利亚朋友们走得很近,有的是刚来这里的难民,有的是她在叙利亚就相识的朋友。“这次和我一起来德国的,有200多个叙利亚学生,他们受德国政府资助攻读不同学位。这个项目叫Leadership for Syria,面向叙国内和海外各地的叙利亚难民招生,报名者只需提交一份意向书和学籍资料,甚至不需英语或德语水平的证明。录取后,学生们会先被安排到德国的一些小城市和当地人居住,并接受四个月的语言培训。还记得来德国前我们一起到德国驻黎巴嫩使馆交材料办签证,那里的黎巴嫩雇员嫉妒我们有这条去欧洲的捷径,故意对我们百般刁难。但最终,我们还是顺利来到德国。再过几个星期,德国外长要在外交部亲自接见我们。”

“相比大多数来欧洲的难民,我们真是幸运百倍!难民无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到欧洲,都是九死一生。他们或要在海里游泳,或要过境伊斯兰国,或要抛弃亲友,甚至是眼睁睁地看着同行的人死去。很多人到德国后,心理都有问题。即便是对我,他们也不愿讲述那段痛苦的经历。”

“虽然身在欧洲,难民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盼着早点回到祖国,尽管希望越来越渺茫。我觉得外界对叙利亚难民有误解,以为他们是像东欧、巴尔干人一样,蜂拥到德国打工挣钱。其实并不是这样。来到在一个新的国家,学习这里的语言,适应这里的自然和社会环境,非常困难。许多难民都珍藏着叙利亚住所的钥匙,他们想回家。这些人并没有为德国的物质丰富而欢欣鼓舞。一次他们做蛋糕给我吃,我惊奇地发现所用的奶酪是那种德国出口叙利亚的品牌。德国的奶酪千百种,但这些人选择的却依然是在叙利亚市面上能买到的货物。”

说到巴黎袭击和伊斯兰国,身为逊尼派穆斯林的拉万和伊朗朋友哈迪的观点倒是完全一致。“一切都是法国策划好的阴谋,为了侵略叙利亚找借口。你要真心反恐,可以帮助、支持叙利亚政府军啊,他们尽管犯下屠杀人民的暴行,但仍可以被约束利用。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想把自己的军队弄到叙利亚来。”

拉万深信,伊斯兰国是外部势力扶植起来的,因为“他们的包装风格太不阿拉伯了,他们的阿拉伯语也太差了”。“IS旗帜上的阿语,顺序完全是错的。自称建立什么伊斯兰国,旗子上居然写着‘真主是穆罕默德的使者’(Allah rasul Mohammad,注:应为Mohammad rasul Allah,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吗?我怀疑这是根本不懂阿语的人复制粘贴谷歌翻译的结果!”

“不过我现在对伊斯兰国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说它不好,别的侵略者就好吗?你说它占领了叙利亚领土,阿萨德不是一样出卖土地给俄罗斯和伊朗吗?后者趁叙利亚人迁移海外,在大马士革疯狂买地圈地,这是有目共睹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力,反恐、教派都是幌子。有人说,阿萨德政府现在又赢得了优势,我不这么看。无论是俄国人还是伊朗人,随时都可能抛弃他。阿萨德访问莫斯科,普京和他谈了什么,美国和伊朗借核问题谈判又商量了什么,我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责任编辑:旺旺
来源: 观察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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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4年12月28日 ~201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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