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牛：维稳管制上访已成常规常态
国家信访局副局长张恩玺今日（ 5月13日）做客中国政府网时谈到信访和维稳的关系。他说，“不能简单把信访和维稳等同起来，更不能把上访人员当做‘维稳对象’，这是和法规相悖的。”
“不能把信访和维稳等同起来，更不能把上访人员当做‘维稳对象’。”张局长这句话，说到当前信访工作的节骨点上，是一句大实话。但与信访工作实际相对照，他讲的又是一句大空话，因为维稳管制信访已是信访工作的常规常态，而不是“有悖法规规定”。
张恩玺局长这句话是在政府网为纪念“信访条例”颁布10周年讲的。但也正是从《信访条例》颁布开始，一步接一步地，把信访导入维稳的圈子，“属地管辖”的原则，让各级维稳办来管制上访。
维稳管上访的一个普通的手段就是镇压。由开始的关、卡、栏、截，一直到今天遍及全国的非法拘禁和黑监狱。皇城脚下的马家楼和久敬庄，挂的是访民救助中心的牌子，实际上拘押遣返中心。此事已传到国外，国务院新闻办为此，在前年开了一次中外记者会，由国家信访局长回答记者的提问。当一位法国记者提出“马家楼是个什么性质的机构”时，信访局长说：“你提的问题是不属信访工作的范围。”也就公开承认，国家信访部门不管马家楼，谁在管？人人都知道，是维稳办+“黑保安”。千千万万的访民每天每时地是在同维稳办打交道。你一上访就知道。这里随手拈来一个例子：
今年“五一”劳动节，武汉钢铁公司党委的一位退休老组织部长想到北京上访，诉说企业老干部、老科技人员的待遇太低。他到北京站去买票，身份证一贴上验证机，工作人员就提醒他道：“老部长，你已经上了黑名单！”他大吃一惊，就去找区委、市委论理。他们都笑迎老部长，劝他不要生气，说这是管理上访工作的“程序”。一个曾经管理过上万干部、上万党员的党的组织部长，一旦踏进上访之路，就列入了“黑名单”，这是一种什么程序啊！是共产党的程序，还是法西斯的程序？几乎所有关于信访工作的红头文件都写有：“信访工作是党的群众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党联系群众的桥梁”。实际工作是这样做的吗？“上访”几乎成了一种罪。
本来，想写一篇博文，回应张恩玺局长的讲话，但近来病魔緾身，几次提笔，难成篇章。忽然想起一年前曾写了一篇网文——《掀开“打错门”》，正是议论维稳和上访的关系的。翻出重读，还有些新意。
2010年6月26日，一群上访者到中共湖北省委门前上访，被警察围殴驱散，其中有一女访民，因顽强对抗而被打翻在地，遍体鳞伤，送到医院救治时，发现此女访民身份不同寻常，她丈夫是省政法委的一位副厅级领导，公安局赶忙到医院探望，赔礼道歉，说“打错了人”。这一说不打紧，却引起访民们一阵反感。“厅长夫人”是打错了，那对我们老百姓是“打对了”啊！这一闹，引起全国舆论哗然，连党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也卷入了，称之为“打错门”事件。
为了平息这一事件，省委书记出来表态，说这是一起粗暴执法事件，应整饬风纪；省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也表态，说这是一次违纪事件，应严明警纪，以此为诫。
我认为都没有说到警察为什么对上访者行使暴力的由来，就写了这篇《掀开“打错门”》的网文，五年来，对上访的镇压，不仅没有减退，而且越来越严重。以致国家信访局长也提出：不能把上访人当成维稳对象来看待，但维稳管制上访已成为一种常规常态，甚至成为一种制度。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这不仅是信访工作中的大问题，而且是国家机关，公、检、法机关，如何对待人民群众的一个政治大问题。
因此，把《掀开“打错门”》一文重新发表，以求教于信访部门的诸同志，以求教于维稳部门的诸同志，以求教于公检法部门的诸同志，更求教于千千万万的访民同志。
老兵丑牛
武汉·东湖泽畔
2015年6月9日
掀开“打错门” ！
——再论《第五十七族》
丑牛
（一）还要关注“打对门”
六月二十三日发生在湖北省委门前的“打错门”事件，在全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并波及到海外。
媒体舆论（包括新华社和人民日报）是“一边倒”：厅官夫人上访是“打错了”，那平民百姓上访是“打对了”！？
《人民日报》七月二十三日在不显眼版面的不显眼地方登了一豆腐块《来论》，文尾写道：“我们除了关注‘打错门’，还要关注‘打对门’。”
这个问题提得好。对上访者使用暴力镇压已成为中国社会的普遍现象，“打对门”比“打错门”多得多，应该引起我们的特别关注。
就在“打错门”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期间，又爆出了一个“日记门”来。长沙市开福区前房产局副局长在日记中记录了区长的一段话：“凡进京上访者，请公安按敌对势力办”。这话比“打错门”还暴力。
乍一听，这区长讲话太轻率、太狂妄、太无知、太野蛮、太粗暴，因此，“日记门”一曝光，全国一片哗然。但环顾一下现实，他这话早就在全国普遍实施了，只是包着一面“维稳”的堂皇旗帜。
早在2004年，国家信访局就给各级政府信访部门发了一份《内部明电》[2004]2号，概括了各地驻京人员对上访者的劫持打压情况：
“近一个时期以来，一些地方驻京工作组在协助中央和国家机关对本地进京上访人员进行劝访疏导工作过程中，对上访群众拦卡堵截的现象严重。特别是近几天在国家信访局群众来访接待室门前，有时聚集了数百乃至上千名工作组人员，几十辆甚至几百辆地方车辆，层层设卡，围堵拦截上访群众，甚至还出现过激行为”。
什么“过激行为”？劫持、绑架、殴打、关押……。只是《明电》里不好明说。
这些驻京办工作人员的行动，是由各地政府直接指挥的。武汉市集处办（全称是：集中处理信访突出问题及群体性事件领导小组办公室，一般由常务副市长直接领导，市秘书长牵头）2006年5月22日发出一份《工作简报》，记述了布置处理赴京上访人员的工作内容：
“会议由市政府秘书长XXX主持，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XX传达了市长XXX在市驻京《要情简报》上的批示：‘合理诉求应予依法处置（引者注：谁来处置？）无理取闹者应依据有关规定（引者注：什么规定？）采取必要措施（引者注：什么样的必要措施？）落实责任制（引者注：谁的责任？）以求稳定工作取得新成绩（引者注：看来，这才是目的。）’”
“对下一步工作进行了布署，各有关区和部门的领导，特别是目前在京滞访人员较多的，要大员上阵，成立公安、法院、信访局和军转办等部门组成的专班，近日内赴京，加强联系劝返工作力量”。
这些“大员上阵”，组织庞大的力量是怎样进行“劝返”工作的呢？我们可以从每个被“劝返”者在审讯他们的档案材料里看到，有些重点人员的“抓捕”，是由市领导亲自督阵遥控的，从“发现目标”到“紧紧跟上”；从“请求支援”到“派出车辆”；从“贴近对象”到“动手抓捕”；从“猎物到手”到“警车押解”；从“软卧包厢”押送，到“拘留所”侍候……。其惊险起伏，比之日本电影《追捕》毫不逊色。
“劝返”者最好的待遇是“监视居住”，一般是治安拘留、进法教班、劳教所、直至疯人院。
我至今还弄不明白，为什么把关系到人民切身利益的、关系到党和人民群众密切联系的上访工作，交由专政机关来管辖。这种作法本身，就把访民推到“敌对”的地位。也许有人说：“我管的是非正常上访啊！”什么是“非正常上访”？法规上都没有一个界定。“滞京”属非正常，到天安门为非正常，到新华门、外国使领馆区更属非正常。那么，正常的渠道在哪？为什么绝大多数访民“不走正道走歪道”。不都是“逼上梁山”的么！有一位年青的女访民，她穿着比基尼，把自己反铐在天安门前的旗杆上，人们问她，为什么这样不顾羞耻？她说：“只有这样才引起轰动，官员们才会来听我的诉求？”这真叫人心寒，但她的目的并未达到，反而受到了“治安裁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