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锅祐子：“东洋主义”在日本抬头

以前欧洲人看待东方各国时，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这种心理被称为“西洋主义”。西方媒体用居高临下的视角报道第三世界国家等都是这种“西洋主义”的表现。但细观最近日本媒体对中国游客在日购物的报道时，我深深感到一种“东洋主义”正在日本逐渐抬头。日本媒体在报道时，不自觉地带有一种“先进国家日本”的自恋情绪，这种情绪对中日交流有百害而无一利。

日本的电视台最近十分关注中国游客在日本令人咂舌的消费行为。特别是春节后，中国游客“爆买”一词成为日本流行语，各大知名景点宾馆的店主也纷纷接受采访，讲述中国游客惊人的购买力。就此，日本的社交网站有评论称：“日本电视台对中国访日游客大书特书，其实日本人以前在欧洲和夏威夷也做过同样的事”。这条评论充分体现了日本人看待中国游客的高傲心态。

小到抢购日本的尿不湿和马桶圈，大到购买巨额日本房产，日本媒体在报道中国游客消费时都多多少少含有嘲讽的意味。日本媒体认为，中国人在日本的消费活动是“日本制造”优秀品质的最好佐证，而日本国民也通过这样的报道，肯定了自身价值观。观众的这种需求进一步促进了此类节目的兴盛，日本甚至出现了让外国人表扬日本的娱乐节目。

另一方面，正如这条评论所言，日本媒体在报道中国游客时，不自觉地带有“日本以前也是这样的”潜意识。这样的想法容易让日本国民产生“日本人三四十年前也是这样做”就等于“日本人比中国人先进三四十年”的自恋倾向。其实这种倾向由来已久。中日关系正常化后，有许多日本游客访问中国。大部分日本游客一方面感叹中华文明，一方面由大连、哈尔滨遗留的满洲遗迹缅怀日本昔日的风光。同时，中国当时人人穿着的黑蓝中山装更让日本游客想起了在本国经济高速发展中丢失的质朴文化。与中国游客访日不同，多数日本游客的缅怀情绪是建立在“先进国家日本”的自我认知上的，参观中国可以说是对这种自我认知的确认和肯定。当前日本媒体宣传的所谓“过去的日本人也是这样的”也是基于同样的心理。

同时，传统的国际秩序逐渐被打破，日本已无法独占话语权，这种本国优越感开始显现出双向性。一些中国人称日本人为“日本鬼子”，以及近来被热炒的抗日神剧，本质上也反映了一些中国人有自我满足的倾向。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国家间的信息流通日益频繁，这种本国优越感的报道已不仅局限于国内，更随着信息流通传到了对方国家耳中，这对两国关系将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让两国的国民感情雪上加霜。

我认为解决两国的误解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必须打破不健康的本国优越感，摆脱“某某国人”的自恋心理，增强两国国民的实际接触。抛弃成见，用自己的眼睛客观地评价。同时，如《知日》杂志等文学、艺术的媒介也是沟通的良方。

（作者是东京大学东亚文化研究所教授，本文由杨智艺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