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亚赟：法国恐袭之后的权力斗争

40国政要与民众万众一心参加游行

法国讽刺漫画杂志《查理》被恐怖分子袭击后，整个西方的政治气氛骤然紧张，接着就出现了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事，但仔细分析后，会发现非常耐人寻味。作为“苦主”的法国政府马上组织群众游行，有大约40个国家的政要参加。但中间出了些轶闻，先是前总统萨科齐硬挤到前排，造全世界网友恶搞；然后欧洲媒体开足火力批美国只派个司法部长，规格太低。然后德国出现大规模反穆斯林集会，刚从巴黎回国的默克尔马上组织更大规模的反排外集会。一系列活动眼花缭乱，但中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法国虽然没有美国的霸气，在“911”后公然喊出：要么是我们的朋友，要么是我们的敌人。但仍然拉了40个国家的政要来参加游行，这些国家主要分为欧盟国家、北约国家、前法国势力范围国家、中东热点国家四类，而俄罗斯则被认为是动机复杂，似乎有企图分化北约的嫌疑。法国在北约中是个特立独行的国家，一直寻求西欧的领导权。但拿破仑帝国之后，法国自己力有不逮，只好采取结盟政策，先是与英国结盟，依靠英法同盟维持了百年强国地位。二战后法国不满意美国小伙伴的地位，与宿敌德国结盟，两国齐心协力缔造了欧盟，试图成为世界一极。但本轮金融危机后，法国经济不振，德国却依托强大的制造业稳住了阵脚，两国力量此消彼长，法国在欧盟中的地位也越来越低。不过法国也有优势，除了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身份和西欧最大的军事力量外，法国还有保留的势力范围。这个势力范围一度很大，除了依托于前殖民地建立的法兰西共同体外，还包括叙利亚、黎巴嫩等前委任统治地。利比亚虽然是前意大利殖民地，但二战后一度被英法分治，独立后的国王政权一定程度依附法国，卡扎菲和他的政变班底大多去法国军校培训过，所以也被法国认作自己的势力范围。

图1：前法国殖民地及势力范围全世界分布图 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很多法国人怀念帝国时期的辉煌，对势力范围很看重，一直对这些地区积极干预，近期还主动派军马里，打利比亚也是法国最早起的头，也是最先干涉叙利亚内战的西方大国。ＩＳＩＳ的全称是“伊拉克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这里大叙利亚是指叙利亚、黎巴嫩、约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其中的叙利亚和黎巴嫩都是前法国势力范围。法国对这些地方一直念念不忘，所以遭到恐袭后，虽然也门基地组织出面承认，但法国航母却不去也门，反而直扑ＩＳＩＳ。法国总统奥朗德在戴高乐号航空母舰上对国际社会在“伊斯兰国”激进组织占领伊拉克和叙利亚大片领土时作出的迟缓反应提出严厉批评。

在美国看来，法国这明摆着是要争夺西方反恐领导权！所以美国只派了个司法部长，连国务卿都没去。由于德法联盟关系，德国没法不去捧场，但默克尔回国后马上参加穆斯林集会，呼吁社会包容。这也是在表态——德国不会当法国的跟班。奥朗德这个时候挑的很准，本来由于近几十年西欧穆斯林移民数量激增就导致了很多国家当地人的怨恨，随着经济危机的加深，二者矛盾再度激化。

图2：穆斯林人口在欧洲国家所占比例示意图

从2005年，法国穆斯林青少年就爆发过骚乱。之后西欧国家隔三差五就出现穆斯林青年骚乱，至2010-2011年希腊债务危机引发的骚乱蔓延西欧的时候，穆斯林青少年成了打砸抢的主力之一。法国由于穆斯林人口比例高达10%，所以成了种族冲突的重灾区。近日西欧国家经济情况再度下滑，这时候居然有穆斯林青年手持AK47搞恐怖袭击，不由得让很多当地人产生恐惧。而欧洲国家一贯有寻找替罪羊的传统，各国政客面对经济困境束手无策，送上门的伊斯兰恐怖分子正好指明了方向，那就是向右转！原来下层群众日子不好过就骂政府无能，大资本家无德。当然还有右翼认为穆斯林无耻，挤占社会福利，争夺就业机会（其实一般都是本地人不愿做的脏活累活）。现在有了恐袭，正好把一切怨气都引导穆斯林移民身上去，不是政府无能，也不是大资产阶级无德，而是穆斯林恐怖分子捣乱。看看法国恐袭后，欧洲有多少国家举行反伊斯兰集会知道这种思想的群众基础有多雄厚。

法国遭遇恐袭后，整个西欧都在抓捕恐怖嫌犯，穆斯林人人自危。而极右翼则激动万分，二战后一直被打压，现在终于等到了上台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40国政要拍照时，萨科齐拼命往前挤的原因之一。既然未来政治走势明确了，身为法国右翼政党首脑，萨科齐怎么能容忍左翼党派领导人奥朗德抢自己的生意？东山再起就在这一博了，老萨也就不顾脸面了，一定要向全国选民表明，我才是右翼领导人。但奥朗德也马上出招，1月9日与极右翼政党领袖勒庞商讨伊斯兰极端组织问题。勒庞的极右翼“国民阵线”是右翼中的右翼，在欧洲议会选举上，国民阵线估计得到了25%的选票，大大高于执政的社会党(Socialists)的14%和中右翼人民运动联盟(Union for a Popular Movement)的20.8%。据法国的《世界报》(Le Monde)报道，国民阵线得到了43%的工人和37%的失业者投票。如果局势继续紧张，奥朗德有可能任命勒庞出任法国总理，形成一个左翼与极右翼联合的奇怪组合。

法国恐袭后，整个西欧都会加强对穆斯林移民的限制和打压，而穆斯林中的极端分子也会认为这是扩展自己影响力的大好机会，会铤而走险制造更多恐怖事件来扩大影响，吸引更多的青年穆斯林。这样最终可能形成恶性循环，导致极右翼最终在西欧多国取得政权，而历史包袱最少、军事力量最强、最想当领袖的法国，可能会成为突破口。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