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布：亚航空难考验人的智慧

2014年最后一个星期天发生的印度尼西亚亚航空难，牵动了千百万人的心。即使搜救人员已找到两个黑箱子，空难原因必须在解读黑箱子里的数据才能判定。在此之前，任何对这起空难原因的探寻都只能是猜测。

一个同样值得深思的问题是：在空难来袭的危急时刻，人的智慧和应急反应有多重要？危急关头，过度依赖自动化是否适得其反？

有专家认为，这次亚航空难可能是飞机遭遇了雷暴云团。他们把这类恶劣天气称为“飞机杀手”，雷暴云团制造的冰冻环境可以导致飞机发动机骤然失速。这一猜测如果属实，亚航8501航班很可能遭遇了导致2009年法国航空447航班坠机的类似天气。

当年法航447航班因为冰块堵塞了飞机的空速管，导致自动驾驶系统无法测算飞行速度。电脑系统随后自动将飞机从自动驾驶模式转为手动驾驶模式，但机师没有及时发现飞行模式已经转换，最终飞机失速坠落，机上288名乘客和机组成员全部遇难。

走进现代大型喷气式客机可以发现，驾驶舱设计有严重的“去人化”趋势。在绝大多数时候，电脑系统控制的自动驾机程序，能够很好地帮助但机师驾驶现代化的商业飞机，设计精密的自动飞行系统可以防止但机师的很多人为差错。久而久之，但机师的传统驾机技能，例如需要大脑反应灵敏与手足协调等，不断退化。更可怕的是，少数但机师不假思索地认为自动驾驶是一种飞行常态。

有了这样的心态，哪怕是发生概率极小的事故，例如自动飞行系统失灵，飞机某些设备出现故障或突然失去控制等，但机师能否依靠自己的智慧、本能和经验排除故障，安全驾驶飞机就成为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回顾20世纪，人类最引人注目的成就之一是航空旅行的安全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水准。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大型飞机广泛引入自动化程度非常高的驾驶舱设计，基本消除了人为因素造成的机械故障，极大地提高了航空业的安全性。到了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多起空难的常见原因是飞机突然“失去控制”。法国航空447航班坠毁就是这样的一次事故。

这类空难暴露了两个严重问题，其一，不少但机师处置突发情况的经验不足，也缺乏这类培训；其二，由于没有得到定期培训，自动化程度极高的驾驶舱一旦出现异常时，飞行员的应急、应变能力面对考验。

如果但机师没有接受这类模拟训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2009年的法航空难后，空中客车公司曾做过一次飞行试验，观察四名经验丰富的但机师在飞机自动巡航状态下突然失速后的应急反应，结果发现，他们自主反应都出现了错误。

2009年1月15日，美国航空公司但机师苏伦伯格驾驶与亚航8501航班相同机型空中客车A320，当日的飞行途中，飞机遭加拿大黑雁撞击，导致两台发动机同时熄火，完全失去动力，但机师在确认无法到达任何附近机场后，成功迫降在纽约的哈德逊河河面，无一人伤亡。现年63岁的苏伦伯格能够做到成功迫降，很可能和他年轻时受到驾驶传统飞机的训练有关。获悉亚航8501航班失事后，苏伦伯格说，尽管早先的飞行课程中都有过失速训练，但今天很少有但机师经历过飞机失速的情况，也就是说但机师几乎没有失速经验可以借鉴。

从目前的资料看，亚航8501航班的机长伊利严托（Iriyanto）尽管有2万小时的飞行经验，但他飞行空中客车A320机型的时间仅为6100小时。除非这位机长在模拟飞行器上接受过类似遭遇雷暴云团天气的培训，否则他不可能对这类气候条件有充足的准备。即使有过类似的模拟训练，正如空中客车试验结果显示的那样，但机师也很可能出现应对错误。

为此，在充分利用自动驾驶的好处同时，但机师决不能轻视一些手动技能的培训，以应对自动飞行系统可能出现的故障。完全不用手动而依赖自动飞行程序驾驶飞机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新年刚过，美国肯塔基州一架小型飞机发生坠毁事故，再次说明危急时刻人的智慧可以创造奇迹。1月2日，一架小型私人飞机因发动机故障而坠毁，机上一家五口，除了最小的7岁女孩，都在空难中丧生。空难后，这位名叫赛勒·古茨勒的小女孩从死亡的父母、姐姐和表姐身边爬过，在寒冷的黑夜里光脚穿行了1.6公里的密林。其间她穿过了两处堤坝、一座山、依靠自己的力量横渡了一条3.6米深的溪流，终于到达附近的人家而获救。小女孩能够幸存下来多亏她从父母那里学到的求生技能。

上述的空难和小女孩的求生经历都说明，面对危急时刻，人的智慧常常是战胜险境的决定性因素，而要充分发挥这一决定性因素，平时的培训就变得格外重要。

作者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传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