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谁来调停以色列与哈马斯冲突

愈演愈烈的以巴冲突让世界为之揪心。作为冲突的双方，以色列政府和控制加沙地区的哈马斯之间，需要外界的调停才能够停止彼此的冲突。尽管埃及不久前的停火协议已经事实上失效，但是从现在来看，埃及仍旧扮演着调停以色列和哈马斯冲突的最佳角色。

被搁置的停火协议

就在7月15日，埃及曾经发出了停火倡议，而以色列也表示了同意停火。然而停火当天哈马斯继续向以色列境内发射火箭弹，这样停火协议就成了一纸空文，恼怒之下的以色列政府也不得不修改作战计划，对于加沙的大规模地面打击也就成了可能。

那么哈马斯为什么会拒绝埃及提出的停火倡议呢？由于哈马斯作为一个较为神秘的军事政治组织，其内部的各种派系关系和领导人之间的矛盾往往不为人所知或少知，因此具体因何拒绝，我们恐怕不得而知。不过如果分析哈马斯所面临的大环境，这次拒绝埃及的停火倡议，有两个大的原因。

一是埃及的停火倡议同哈马斯可能并没有“打招呼”。作为推翻穆尔西政府之后一路扶摇而上当政的赛西政府，对于国内的穆斯林兄弟会势力相当强硬，几乎没有任何的退让。而对于和埃及穆兄会关系密切的哈马斯，赛西的态度同样十分冰冷和强硬。埃及和哈马斯正式的官方渠道已经阻断，而埃及同以色列的外交关系仍然存在。所以此次停火倡议，应当是埃及直接送达以色列官方，而通过第三方渠道，如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法塔赫方面，同哈马斯商议并转交给哈马斯。这样，哈马斯必然面子上过不去，拒绝停火也是可能的。

二是哈马斯的经济条件可能没有被提及。在穆尔西时期，哈马斯控制下的加沙终于被重新开放的埃及西奈半岛拉法口岸所激活，但是随着穆尔西的倒台和赛西的当政，处于安全因素的考虑，拉法口岸再次被封闭。加之以色列长期对加沙采取封锁策略，哈马斯也必然希望能够通过埃及调停来重新打开拉法口岸。而对于埃及来说，重新开放拉法口岸则意味着必须要重新评估西奈半岛的安全形势，以及开放后可能出现的各种难民、走私、犯罪等活动，如此短的时间内恐怕不大可能成行。所以埃及的停火协议如果没有满足哈马斯的经济考量，那么哈马斯拒绝停火，也就不奇怪了。

辅助的调停人

以巴停火，自然少不了各方势力的介入。毕竟作为中东问题的老大难，谁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就能够在整个中东世界中赚取极大的舆论红利。尽管各方都在积极呼吁以巴双方停火，但是真正有能力做到这点的，除去埃及之外只有土耳其和卡塔尔。

作为支持哈马斯的重要地区力量，由埃尔多安领导的土耳其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长期以来同哈马斯关系亲密。这种亲密性一方面体现在哈马斯领导人在过去数年中，频繁地对土耳其进行外事访问，也同样体现在土耳其总能在关键时刻力挺哈马斯。土耳其为了能够援助被以色列和埃及封锁的哈马斯，不惜同以色列在2007年发生“加沙救援船”事件，而土耳其和以色列双边关系也因此事件而彻底决裂，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和解。

土耳其的优势在于其同欧洲和美国的关系，以及与以色列之间保持着的诸多交流渠道。作为北约成员国和紧邻欧洲的穆斯林国家，土耳其凭借其特殊的突厥人身份，游走于美国、欧洲与伊斯兰世界之间，成为了沟通伊斯兰世界与西方世界的重要媒介。而在同以色列关系上，虽然土耳其和以色列相互割断了正式外交通道，但是双方在能源、经贸、科技等一系列领域合作不断，因此各个交流渠道大多保留。加上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在中东世界的魅力，沟通以色列和哈马斯，完全可以担此重任。

另一个可能调停当前以色列和哈马斯冲突的国家就是卡塔尔。卡塔尔的独特优势在于其同哈马斯关系更加紧密。不同于土耳其的道义和外交支持，卡塔尔对于哈马斯的支持则更多的体现在金钱方面。一方面，卡塔尔是加沙地区基础设施建设最大的投资方和承建方，许多卡塔尔财团和公司在哈马斯控制下的加沙都有巨大的商业利益；另一方面，出于对穆斯林兄弟会及其分支机构的同情，卡塔尔对于和穆斯林兄弟会关系紧密的哈马斯也帮助不小，哈马斯在加沙地区的公务员队伍的工资，就很大程度上仰仗卡塔尔的捐助。

土耳其和卡塔尔，在历次以色列和哈马斯的冲突中都或多或少扮演了调停者的角色，在2012年甚至2008年以色列和哈马斯的冲突调停中，我们都看到了土耳其和卡塔尔的影子。但是由于土耳其和卡塔尔与冲突当事方相距太远，而且当下与以色列关系并不完全畅通，所以做一个调停的辅助角色，似乎更为适合。

为什么还是埃及

无论是哪个方面的可能性更大，其实哈马斯拒绝埃及的建议，无外乎出于名和利。而从当下来看，如果要想达成进一步的停火协议，恐怕还得依靠埃及。

首先，埃及是当下唯一和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有正式的沟通渠道的国家。尽管穆尔西当政时期，埃及国内曾经有巨大的民众声音要求重新考虑埃及和以色列的关系，但是最终双边关系仍然保留了下来。赛西上台执政后，新一届政府各个部长以亲西方的政治人物居多，这样和以色列保持正式外交渠道是必然的。另一方面，赛西政府虽然同哈马斯之间关系紧张，但是埃及仍然可以通过法塔赫领导人、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以及巴勒斯坦其他政治派别同哈马斯进行沟通。

其次，埃及当下有着诱导哈马斯停火的关键力量。哈马斯之所以不停火，如前所述，很重要的就是经济封锁仍旧没有解除。哈马斯所面临的经济封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以色列对哈马斯所控制的加沙采取的海陆空封锁；二是埃及关闭拉法口岸导致加沙地区无法同西奈半岛保持经济往来。如果期冀于以色列解除封锁，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在当前的以色列国内政治话语环境下，对哈马斯服软让步就是向恐怖主义让步，所以埃及解除封锁就成为了加沙经济突围唯一的选择。埃及如果能够以解除封锁，或者部分解除封锁为诱饵，辅之以其他手段，那么哈马斯接受停火的可能性将大大提升。

第三，埃及有继续调停以巴冲突的动机。埃及西奈半岛紧邻加沙，如果以色列大规模入侵加沙，势必造成大量巴勒斯坦哈马斯武装分子外逃，那么地广人稀的西奈半岛就可能会成为哈马斯军事人员外逃的首选，势必给西奈半岛乃至整个埃及社会局势造成巨大压力；另外，埃及国内舆论一致以“巴勒斯坦的靠山”自居，事实上在过去的数十年中，帮助巴勒斯坦的独立事业一直是埃及人赖以骄傲的外交资本，而历次以巴冲突与和谈，也都能看到埃及的影子。从这个方面讲，埃及有调停以巴冲突的诚意与动机。

第四，阿巴斯的斡旋活动离不开埃及的帮助。从以色列和哈马斯这轮冲突开始以来，作为巴勒斯坦总统的阿巴斯就一直在国际和地区国家间奔走游说。一方面阿巴斯作为法塔赫的领导人，可以和哈马斯内部某些高层领导人商讨条件，讨论停火意向；另一方面，作为国际普遍承认的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代表人，阿巴斯有资格同各个国家讨论介入方案。而其中，埃及就是阿巴斯选择的重要一站。访问埃及之后，阿巴斯前往土耳其会晤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作为支持哈马斯的重要地区力量，土耳其可以从另一个渠道和哈马斯保持沟通。而“先埃及，再土耳其”的行程安排，则预示着埃及仍然占据着介入的主导权。

尽管埃及先前的停火倡议并没有真正被以色列和哈马斯所遵守，但是作为中东的传统大国，埃及有能力，有意愿也有可能继续保持积极介入以色列和哈马斯冲突的姿态。所以，调停以巴冲突，恐怕还是离不开埃及。

作者是以色列海法大学政治学院国际关系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