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蒙：台湾反服贸“学运”，民主抗争or大学嘉年华？

台湾部分大学生反对服贸协议占领“立法院”行动进入第14天，外界对这次活动众说纷纭，赞其民主意识的有之，斥其违法乱纪的也不少。现今的台湾“立法院”究竟成了什么样？居港工程师德斯蒙从台湾现场发回图文并茂的文章，与读者分享那些媒体上未出现过的见闻。

第一天到达台北，从机场进入市区，一路所见并无异常，完全没有任何群众运动的迹象。晚上与合作公司的朋友聊天谈起此事，对方也未对服贸协议做太多的评论，反而讲起当下的台湾大学生实在缺乏努力工作的精神，面对周边国家的青年全无竞争力。次日笔者结束公务，出于好奇，决定亲身到“立法院”附近探查一番。

台湾的“监察院”、“立法院”、“行政院”由东北至西南并排位于中山南路上，中间各自相隔一条小街道。笔者沿中山南路一直走到“监察院”，均未看到有任何动静。直到过了“监察院”，来到“立法院”东边的街道才看到有支持学生的标语飘扬。基本上，所有抗议活动都仅限于“立法院”东西两条双车道的小路上（为保证学生安全，警察在这两条路上设置里禁止机动车通行的路障），以及“立法院”正门前的人行道。

一走进抗议区，首先入眼的就是各种临时搭建的服务站，有供应矿泉水的，有发放食品的；有发放各种宣传品的，甚至还有供应牙刷毛巾等生活物资和提供免费WiFi的摊位，俨然一副学生社团招新的模样，差点让笔者以为走错了地方。

各色供应站

饮料、文宣发放点

穿过外围的摊点，就是抗议学生的示威区。马路上除了留下了中间的走道，铺满了各色的硬纸板和塑料板，甚至还搭建了少量野营帐篷，两边的人行道上则是各色的海报，表达着对服贸协议和马英九的不满。也许是工作日的中午时段，在场的学生并不多，却很有不少游客手持相机东游西逛，摄影留念。

五彩斑斓的郊游帐篷

游人多过抗议学生

再往前接近学生们冲入过的“立法院”东门，设了一个布置了音箱的宣传站，周围有不少学生围坐。不过笔者驻足了一会，没听见几句慷慨言辞，倒是连续有两位女生登台一展歌喉，为场下观众献上流行歌曲。下面的青年男女们也多拿着手机或平板电脑，互相聊天及上网。四周还不断有志愿者分发香蕉（前立委邱毅在批评学生时曾误指太阳花运动为香蕉运动，所以大学生们以吃香蕉来表示讥讽）和粽子等零食。

女大学生登台献艺

青年男子边吃香蕉边玩手机

穿过示威区，进入被学生冲进过的“立法院”东门。留在院内抗议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少量学生和绿营的工作者在静坐，倒是边上的摄影摄像记者列成了排。大楼门口站着几个保安，立在盾牌后与周边的抗议者谈笑，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立法院”内，成排的长枪大炮

抗议者与“立法院”保安谈笑

和尚出现在反服贸静坐队伍中

总之笔者彷佛走进的不是什么民主抗议现场，而是某个嘉年华的会场；参与者也大多抱着度假的心态，自娱自乐好不快活。不过只要深入了解台湾社会，就会发现参与反服贸抗议的绝大多数大学生本来就是为了度假而非是某种理念。

台湾的大学生，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自从1996年台湾开始教育改革广设大学，入学率直线上升。1994年台湾在校大学生仅25万人，到2006年已达114万人，人数增加了接近4倍，录取率更高达近100%。也即只要想上大学就一定会上，甚至有些名气不足的学校还经常招不满人。由此大学生不再是精英，仅仅是某个年龄段的普通人；大学文凭也不再起到任何证明作用，只要想拿个个都有机会。从此大量学生不再埋头于功课，反而热衷于游乐，各大学校为了保持吸引力自然不会多加妨碍，甚至为逃课逃试大开绿灯，学生们愿意参加嘉年华式的抗议活动也就顺理成章了。

实际上岛内媒体已经开始讥讽学生们是在搞“五星”级抗议了，中天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江中博讽刺说：“渴了有饮料，饿了有泡面、便当；冷了有暖宝宝，热了有空调，累了还有人按摩”，“离谱的是，一堆吃几口就丢掉的便当，拜托别再说革命已成义务，笑死人了”。以笔者亲眼所见，的确中午时分凉棚下坐满了吃免费便当的人，反衬边上空无一人的“绝食抗议区”未免滑稽。

中午一点免费提供便当的凉棚

隔壁空无一人的“绝食祈祷区”

如果在现场仔细观察，自能发现如此无微不至服务抗议学生们的基本都是绿营团体。无论是满街悬挂的台独标语，还是送水送饭的乡民服务会，直到3月18日与学生合作冲击“立法院”的公投盟，无不带着青翠的色彩。甚至现场发放的文宣资料，根本就是民进党中央党部政策会印制的。这些细节，都在说明绿营自始至终利用和支持学生们抗议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其实学生们自己也未必不清楚这点，笔者在“立法院”的门廊就听到了学生代表向绿营服务者直言：“没有你们在这里，我们早就被赶走了”。

然而即便学生们清楚自己是被利用的，借光明正大的理由逃课免费嘉年华还是足以吸引不少人参加。不过吃喝玩乐可以，出工出力甚至流血牺牲就敬谢不敏了，因此只要警察严格执法，“行政院”和“总统府”门前立刻空无一人，哪怕仅仅是围了一道铁丝网再加几个保安。

“行政院”门口只有标语

“总统府”前空空荡荡

其实严格说起来，服贸协定对台湾大学生群体并无多大影响。没有开放大陆人赴台工作，即使陆商占领了部分市场，也一样要雇佣台湾人。更不用说台商进入大陆的对等领域，台湾学生自然也可以毕业后过来工作，毕竟他们尚未开始职业生涯，一切选择都没有成本。同样也有台湾人看到这点，现场一位中年人和身边的学生就说：“服贸是对等签署，韩国、美国、日本也都签了很多，并没有大影响，真要觉得大陆人占优势，那就去拿大陆护照嘛。”

然而正如笔者之前所言，台湾大学生缺乏并非是机会，而是竞争力。泛滥的大学教育导致学生无压力，学业上不用功，毕业后自然没有公司愿意使用。台湾不缺乏岗位，笔者接触的公司里，满眼望去大多高级技术人员和管理者一片白发苍苍，平均5、60岁的年龄与大陆3-40岁中青年为主完全像两个世界，如此景象怎能说是台湾社会抛弃了大学生？

此外台湾近年来实际薪资下降，房价暴涨也使得年轻人自觉前途无亮， 缺少奋斗目标。笔者的台湾朋友就笑言现在的年轻人买不起房，只好追求“车马炮”，意即有车就有“马子”，有“马子”就有“炮”打。但在大陆的关照下，台湾的失业率实际并不高。只要稍微努力一下，相当于人民币5-6千元月薪的工作还是很容易找到的。因此大学生们也不会像埃及的同行一样真正花多少心思在革命上。

台湾“总统府”门前的凯达格兰大道

总而言之，正是这种进则无路，退而无忧的环境把台湾大学生变成了温水中的青蛙。既不满意现状，又不愿去努力改变。正好碰上天赐良机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免费嘉年华，不参与一番岂非对不起心中小小的怨气。

十几天的抗议下来，整个社会对学生的心态也逐渐有所了解。媒体关注开始转向政治问题如何真正解决，学生抗议活动则越来越要靠各种花边来吸引眼球。大约这种局面令到几位学生领袖颇为焦急，终于在周五号召支持者于周日占领“总统府”门前的凯达格兰大道，以示决心和力量。不过组织者也为自己留下了后路，特别强调周日的活动以和平和非暴力为原则，如果从“立法院”出来的学生不愿再回去继续参加抗议，也会尊重个人意愿，或者这正是为了继续维持本次抗议的嘉年华风格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