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遥：克里米亚问题，中国不妨“骑墙”

中国的艰难抉择

是什么问题，让美国和索马里的态度一致，又让中国和西班牙有了相同或相似观点？是要不要承认科索沃独立的问题。

西班牙是欧盟成员，也是北约国家，它为什么要和盟友们唱对台戏呢？答案也很简单，因为它也面临着加泰罗尼亚分离主义势力。实际利益左右外交态度，就是那么简单。

西班牙尚且如此，中国的态度也就很好理解了。当代的中国不会公开承认任何不经主权国家同意的分离或独立。因此，中国不承认美欧主导的科索沃独立，也不承认俄罗斯推动的南奥塞梯独立。而黑山、南苏丹都是可以承认的。

那么和2008年的俄格战争时一样，中国的取舍是不是也可以预见了？

对此，本人有一些猜测。情况已经不同了。

其一，乌克兰不同于格国，它已经完全危及了俄罗斯的核心利益。如果中国继续旧方案，在事实上反对俄罗斯，将完全葬送中俄之间的战略关系。08年之后，俄罗斯在朝核（高潮是美韩黄海军演）以及南海诸问题上对中国态度暧昧，与中国在格鲁吉亚问题上的立场不无关系。

其二，是因为今日的中国外交已经具备全球视野。可以相信，中国决策层能够审时度势，跳出内政、主权之类的概念游戏，寻找符合自身利益的处理路径。

中国副外长刘振民不久前穿梭访问朝鲜韩国，他明确表示，“中方……决不允许半岛生战生乱”，中国的边境线又不在对马海峡，如果说不干涉内政，尊重他国的领土和主权，那么朝韩是战是和，是乱是安，又关你中国何事？

诚如清华大学当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阎学通接受日本经济新闻采访时所说，要想做负责任大国，客观上就无法韬光养晦。

所以我们看到，对乌克兰局势，中国外交部最详细的最新表态是这样的，外交部发言人：“中方对当前乌克兰局势深表关切。我们对前一段乌克兰国内出现的极端暴力行径予以谴责，一直在敦促乌有关各方在法律框架内和平解决内部分歧，切实维护乌克兰各族人民的合法权益，尽早恢复社会正常秩序。中方历来坚持不干涉内政原则，尊重乌克兰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乌克兰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事出有因。中方将密切关注局势的发展，呼吁有关各方在尊重国际法和国际关系准则基础上，通过对话和谈判寻求政治解决分歧，维护地区和平稳定。”

这段话分析起来，表达了中方的几点决定，①不会承认片面的基辅当局，②从原则上反对俄罗斯肢解乌克兰的计划，③中方认为乌克兰背后有美欧搞颠覆的背景，对此看得明，也会加以提防。

而中方的最新表态是，“外交部长王毅同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通电话。拉夫罗夫介绍了俄方对当前乌克兰局势的立场和看法，双方就此深入交换了意见。双方还认为，妥善处理乌克兰危机对维护地区和平稳定十分重要。”显示，中方还是比较难以接受俄罗斯的做法。

一方面中国给担心外国势力干涉中国以口实，鼓励列强肢解中国，从中国拆分出台湾、西藏、新疆的信心。一方面中国又不能不在一超多强的世界格局下，联合和自己同样境遇，共同利益较多的俄罗斯。中国面前，抉择可谓艰难。

俄罗斯坦克部队

俄罗斯的核心利益

中方应该支持俄罗斯捍卫核心利益的举措。这是由两国一系列条约、声明确定的国际法义务。2013年3月，中国元首访俄，再次重申了，“双方支持对方自主选择发展道路和社会政治制度的权利，在涉及对方主权、领土完整、安全等核心利益问题上相互坚定支持”。

而俄罗斯在塞瓦斯托波尔的驻军，几乎牵扯整个俄罗斯黑海舰队的安全，这如果不是俄的核心利益，还有什么是俄罗斯的核心利益？

不仅如此，乌克兰是东斯拉夫人三驾马车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中的老二。基辅罗斯是俄罗斯民族的发祥地。诚如中国不可以失去山东，西方不可以失去耶路撒冷，俄罗斯不可以失去基辅。何况，乌克兰生活着千余万俄罗斯族或者俄语人口。不要说俄罗斯是一个曾经的超级大国，就算是俄罗斯接受快要沦落成中等国家的现实，也无法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今天的乌克兰局势，直接诱因是小国的部分人，不光彩地躲在“国际法”背后，肆无忌惮地挑战大国的核心利益。是熊孩子仗着你怎么能和小孩一般见识，去招惹一个拳击手。

那么，俄罗斯的合理反应，中国怎么能不支持。

外媒制作的若乌克兰分裂后的版图

迄今为止，俄罗斯的动作非常高明。天下事，最怕就是名分已定。名分未定，意识形态高位就可以抢，抢到了就可以动作。譬如，趁基辅当局未能控制到克里米亚就首先控制其机场，然后派驻军队，然后策动公投，就非常高明。因为兵不血刃，所以就无所谓侵略与否。而如果待基辅当局的嫡系军队进入克里米亚再派兵干预，形势就大不一样了。

而克里米亚好也好在是个自治共和国。既然有自治之名，就可以有自治之实。比如说第聂伯罗夫斯克州独立，恐怕世人都要问一句，为什么？而一个某某自治共和国独立，大家恐怕就会觉得，哦它想独立了。——其实，说到底，世界上建立了少数民族自治地区的国家，大概都有民族分裂势力，而马来西亚、巴西等虽然多民族但是干脆不承认什么民族自治权的国家，反而比较安谧，也可以说是一个笑话。

现在，克里米亚的公投日期提前到本月30日。基本的预期是，克里米亚的独立基本没有悬念。后续的发展有三大分岔路。第一是克里米亚独立，成为俄罗斯的被保护国，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乌克兰会不会去攻打克里米亚。第二是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第三是俄罗斯进一步策动哈尔科夫、顿涅茨克等地独立。

第一条路，从现在美国等的态度看，大不了就是经济制裁，大不了把俄罗斯赶出八国集团，而绝不会武装干涉。那么俄罗斯又何惧之有？在这种情况下，按常理看，基辅当局也不敢去攻打克里米亚自寻死路。那么假以时日，等风头过了，中国承认克里米亚独立也未尝不可。

但是，往往有人会利令智昏。冷战之后，国际斗争的一个常见现象就是，小国挑战大国。因为主要大国会竭力避免直接对抗，而美国等大国，怂恿策划一些小国挑战其他大国的案例却不绝于途。基辅当局会不会如同当年的萨卡什维利那样自寻死路？也只有走起来看。在这个问题上，和平占领克里米亚，和平剁掉乌克兰之脚的局面最多会导致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战争。

但是，如果俄罗斯合并克里米亚，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因为这将颠覆1975年欧洲安全组织建立以来确立的欧洲在二战后的边界不可侵犯的原则。而这一原则是欧洲和平的基石。

事实上，此前该原则不是没有被侵犯过，比如科索沃独立。但是，美国也称，科索沃独立是个特例，不应该被世界其他地方效法。所谓特例，无非就是说，我可以搞，你们不可以搞。但是天下就是那么不公平，俄罗斯今天来搞一个特例，恐怕真的就要引起连锁反应，让欧洲乃至世界走向三战。

同样的论理，也适用于俄罗斯策动哈尔科夫等独立。

中国应该画一条红线。明确哪些问题该舍命陪君子，帮助俄罗斯。否则，钓鱼岛问题又有谁帮我们？同时要告诫俄罗斯，我们也不会为人火中取栗。

乌克兰是民族国家建设的失败例子

一战以来，国家必须立足于民族，边界必须根据民族划分，越来越成为一种国际常识。在这种常识驱动下，历史上没有建立起民族国家的民族在聚拢，比如土耳其、伊拉克和伊朗的库尔德人。而处于少数民族地位的一些民族想要建立民族国家，如魁北克的法语人口。

苏联解体后迎来了民族国家建设的一个新高潮。——然而问题是，人类历史上以及政治现实中，符合民族国家构想的国家本来就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亚洲、非洲国家是多民族的。

独联体国家也往往有大量俄语人口。譬如摩尔多瓦独立了。你少数民族摩尔多瓦人可以独立，那么我在摩尔多瓦的少数民族俄罗斯人人为什么不能再独立？如同波黑可以从南斯拉夫独立，那么为什么塞族地区不能从波黑独立？结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中国假设允许西藏独立，那么甘孜、康定的藏族人也会要并入西藏。中国假设允许新疆独立，那么新的突厥人国家迫害新疆上千万汉语人口时，我们汉语国家管不管？这些问题之下，虽然大有大的难处，但是我们也只能撑起大架子。反恐战争也好，持久战也罢，只能奉陪。

苏联的教训在于贪多嚼不烂。其实东斯拉夫核心民族加上中亚外高加索就很好了，偏要吞并波罗的海国家。若非波罗的海国家带头，苏联未必会解体。对乌克兰也是，核心的东乌克兰管理好了，也就很不错，非要把所有乌克兰人统一到一个国家里。其实人家并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