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琦：中国人饭碗里装的不只是中国粮

“中国人饭碗应该主要装中国粮”。2013年12月23日-24日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把确保粮食安全作为核心议题，确保谷物基本自给、口粮绝对安全。会议要求坚守18亿亩耕地红线，保证现有耕地面积稳定；调动农民种粮积极性；搞好粮食储备调节；增加粮食生产投入；适当增加进口，加快农业走出去；节约粮食。

对于中国这样的发展中人口大国，粮食安全始终是保证国家安定、掌控经济发展的头等大事。因此近11年的“一号文件”都是围绕农业生产，中央领导人也反复强调中国人饭碗里要装中国粮。

但是当前农业生产面临了种种困难，特别是在国际贸易的大环境下，无论在农业技术、产品质量、生产成本上、资源禀赋，中国相对于国外都处于相当不利的位置。当前中国粮食自给率大约在90%以上，但是和中央心理预期95%相差甚远，而且粮食自给率还在下降之中。主要粮食中，小麦和水稻能够保证基本自给，大豆80%要依赖于进口，而玉米现在面对巨大国内外成本差距，甚至有人预言玉米将成为“大豆第二”。更有研究者预测，到2030年中国自给率将下降至85%左右。可以预期到，未来中国的粮食安全将会面对更大的挑战，中央强调“中国人饭碗里主要装中国粮”非常具有战略意义。

不过当谈论到中国人的饭碗时，不应该只考虑到中国粮，更应该考虑广义的“食物安全”。食物安全不仅包含原来常常提及的粮食安全，更应该包括蔬菜、肉蛋奶这些原来所谓的副食品。之所以要考虑更大范围的食物安全，是因为随着收入提高，粮食在中国人饭碗中所占比例已经逐渐降低了。以北京为例，北京居民消费中粮食所占比重已经不到20%，肉蛋奶消费超过了40%，而且未来随着收入增加、生活水平的进一步提高，粮食所占比重将会进一步下降。考虑到全国的地区差距、城乡差距，粮食在中国的饭碗中仍然占有很大比例，但是也应该认识到考虑食物安全要比考虑粮食安全更有意义。

虽然粮食安全的形势不容乐观，未来面临诸多挑战，但是如果考虑的是包括副食品在内的食物安全，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当前粮食进口中最主要的是5800万吨的大豆，进口大豆除了用于榨油之外主要就是加工饲料，用于本土畜牧养殖。国内生产的玉米也主要用于饲料加工。与之相比，由于各种因素限制，蔬菜、肉蛋奶进口量则非常小。这样就会产生一种现象：一方面是粮食自给率的连年下降，另一方面是食物自给率保持在一个很高水平。如果单纯以粮食的安全来评价中国人碗里的饭，可能就会得出粮食安全非常紧迫的结论，但是如果换成真实消费情况，综合地考虑食物，中国人饭碗里基本上都是中国食物。有研究显示如果考虑食物安全，中国食物自给率可以达到95%以上，这就超过了中央政府的心理预期。

长期以来都是以粮食安全来评价碗里的饭有其历史依据。一方面是以前生活水平低，食物消费以粮食为主；另一方面，畜牧业所占比重小，粮食生产基本上就是口粮生产。因此保证粮食安全也就是保证了口粮安全，所以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并且随着全国居民生活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单纯考量粮食安全已经无法准确估计碗里的饭了。

这种差异对于相关农业政策的制定也有重要的影响，不同的政策目标就有不同的针对政策。当前国内外粮食生产的差别直接表现在价格上，12月国产玉米成交价大约在2200元以上，进口的美国玉米到岸价大约只有250美元，即使按照40%的配额外关税计算，也只比国产玉米价格略高；对于配额内的700万吨进口玉米，成本要远低于国产玉米。这样的价格差不仅体现在玉米上，小麦、水稻、大豆都存在同样的问题。当前的政策要保证粮食的自给率，就要保证农民生产的积极性，最自然的选择也就是提高粮食收购价，由国家来收储。这就是当前粮食政策的基础，可造成的问题却是多方面的：国家付出越来越高的收储成本；粮储企业仓储过多，收储积极性降低；粮食收购价格无法随市场价格变化，只能涨不能降；储存的粮食除了可以用于生产生物燃料外，没有太多的用途。

此外，片面关注粮食生产可能会忽视一些问题。粮食进口和国内生产的粮食中很多一部分是用于饲料加工，用于国内的畜牧养殖。但是现代农业实际上是高排放、高污染的行业，特别是畜牧养殖对环境的污染非常大。当前大量进口粮食加工饲料，在国内发展畜牧养殖业，实际上就把污染留在了国内，这些污染对于当地环境的破坏非常大，会污染水源和土壤。如果我们转换一下方式，适当的放松肉类的进口限制，如果能进口肉类而不是大量进口粮食，就可以在满足居民的消费需求的同时，还可以降低农业生产的污染。当然这样也可以看到粮食安全和食物安全的区别了，此时粮食自给率肯定会提高，但是食物的自给率却不一定能提高了。

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把主题放在了粮食安全上有其理论基础和现实依据，但是如果想要真实评价中国人碗中的饭，就不能只考虑粮食，必须要考虑包括蔬菜、肉蛋奶在内的所有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