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美国两党关门斗什么法？

     通过简单介绍，人们很容易明白几件事：首先，这不是因为彻底缺钱（当然，对于政府来说，花钱计划越满足越好），而是因为国会管钱、政府花钱的宪政体制造成的；其次，因为宪政民主下的两党政治，而在野党在国会的最有效的博弈工具之一每财年的拨款法案，因此，政府关门的实质是两党政争，而且，是在规则允许范围内的合理斗法，并非是制度失败的产物。明白了这些基本的前提，再联系具体的美国政坛情况，本次关门斗法的内涵就容易看明白了。

 

　　当然，两党政争闹到政府关门这不是美国政治的常态。按日常的两党斗争模式而言，双方决定使用这一招，可以说必有各自不能妥协的标的和考量，因为这样影响民生和国家行政成效的大杀器一旦使用，对两党来说，如何把控和收放也是很艰难和微妙的，很可能会成为杀敌不成、自伤不轻的利器。就本次来说，双方因何到了不得不动用如此大招的地步？首要来说，就是奥巴马从竞选至今念兹在兹的大众医疗保险改革计划。具体说，2009年经过多方妥协的博弈后，奥巴马政府终于在国会通过他第一任竞选期间开出的首份政策支票，然而，医改方案在美国引发了被戏称为内战的巨大争议，而这种争议在2010年共和党成为参院多数党之后，他们果然如诺通过了废除医改的法案，并对其他医改项目进行极大制约，其主要杯葛手段就是每年的预算法案。

 

　　对于奥巴马来说，医改法案能否得到拨款并顺利推行，这直接牵涉到他两任的历史业绩和地位，因为这是他自来高调宣扬的目标，也迎合了相当一部分美国低端中产阶级和贫困人口的欢迎。美国是世界发达国家中唯一没有覆盖全民医疗保障的国家，而且美国一般医疗费用高昂。全美有4600万人没有任何形式的医疗保险，这即使对于许多精英阶级的人士而言，这也是全球第一大富国难以面对的尴尬之局。这是民主党和奥巴马孜孜以此为历史性政绩目标的原因。回顾以往，从杜鲁门总统时代起，民主党历来都希望推动改革，实现医改，源流已超一甲子。这也符合民主党走左翼中下阶级路线、以新潮改革为号召的一贯选民战略。

 

　　然而，这样说起来道德上占尽制高点的改革现实中却搞不下去，这就不能不说到美国的传统和国情。直白来说，这样的改革背后包含的理念，即政府和公权主导解决、乃至包办民生问题的思路，与美国传统上基于个人自由主义的世界观相矛盾。反对者共和党因此就成了传统精神的代言人，他们辩难说，政府的钱来自税收，权力之手去实现公平最后既不能照顾好人民，而人民还要支付额外的负担。更深层次来说，按照美国的新教伦理，他们认为，由个人自己来决定如何照顾自己的福利是最好的选择。

 

　　按照奥巴马政府的妥协设计，目前的方案主要还是劫富济贫的思维，高收入者交税，照顾低收入者，可是连这种思路也是共和党不能接受的，因为美国式资本主义的人生观相信多收税只会令政府权力更大，浪费更多，不可能真正有益于社会，而不好公开说出的潜在“政治不正确”话语是：贫富是个人奋斗的不同结果，某些医疗方面的差别待遇是道德上可以接受的。换言之，他们认为，医改这样的改革会使美国走上福利欧洲的不归路，会彻底丧失美国自由个人主义社会的活力；因此，本次的斗争既是眼前利益的政党斗争，更是事关百年大计的原则斗争，关系到美国未来变成什么样。

 

　　再加上中期选举的考量。明年美国将进入新的中期选举年，而中期选举一般都被认为是再过一年后大选竞争的前哨战。这样一来，本年度的预算战争就成了两党没有退路的亮剑之战。这就是双方悍然动用大杀器的主要原因。对于共和党来说，挫败医改将是其连输两届大选后的重大胜利，因而会为中期选举，即国会部分改选打开通路，而对于奥巴马和民主党来说，这样的效果也是相同的，而且，对其本人还意味着，如果任内医改受挫，则其历史成绩单将苍白大半。当然，他还有另一项主要事业，即结束反恐战争。其实从伊拉克和阿富汗目前局势看，美国撤军后的形势演变未必美妙，新越南撤军的阴影其实一直笼罩在奥巴马头顶，对此，他岂能放手医改被阻击？历史上的白卷总统可不是他自己的定位。

 

　　据英文维基百科统计，自1976年至今次，美国政府因预算法案问题导致关门已经高达18次，有几次仅为一天，最长的一次，克林顿执政时，1995年底到1996年初，长达21天。考察较长时程的政府闭关，对双方最终妥协影响最大的因素是民意压力和经济状况。在选举政治环境下，两党虽然借关门给对方施加压力，但限度是不能让社会觉得己方只顾政党利益，拿国家公共事务谋本党私利。因此，就这一次来说，未来几天的舆论媒体倾向，以及股市走势等因素必将影响两党态度。因为要选举，所以，追求彻底胜利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从历史上看，双方也知道适可而止，在民意转为责怪己方之前，双方会找到妥协办法，各自高调下台阶，以便未来再战。

 

　　［作者附识］这是前几天我撰写的一篇评论，据最新消息，参院两方已就预算法案达成妥协，预计本次关门已成为过去。

责任编辑：杨杉

来源： 作者网易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