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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晖对话贝淡宁:城市何以安顿我们?

2013-05-12 14:14:21 作者: 汪晖 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本文系《城市的精神》一书作者贝淡宁先生和著名学者汪晖老师围绕“城市的精神——全球化时代城市该如何安顿我们”这一主题展开的讨论,以及对《城市的精神》含义的探讨。关于城市化这个问题我们有很多讨论了,但是其中最为核心的是,在全球化时代,城市怎么去安放我们自己的灵魂。

贝淡宁《城市的精神》

贝淡宁:《城市的精神》,重庆出版社出版,2012年版

贝淡宁:我们爱城市,却没有相应的爱城概念

李杰(主持人):非常感谢今天这么多的读者朋友来参加我们的活动。贝淡宁教授的新作是《城市的精神》,今天我们也想请他简单和我们沟通一下,了解他写这本书的过程以及他所理解的城市精神,和他眼中所观察到的不同的城市。今天我们还非常有幸能够请到中国最著名的学者之一汪晖老师,汪晖老师在研究中国的现代化,包括曾经担任过《读书》主编的过程之中,在对整个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以及中国现代性思想的反思上面,都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成果,下面我们掌声欢迎这两位老师。

我想先请贝淡宁教授给我们简单的介绍一下,他和以色列的艾维纳教授,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有了创作《城市的精神》的这本书的动因?在这本书的创作过程之中,又有哪些有趣的事情?然后我们再请汪老师来做一个简单的分析和回应,以及他最初读这本书的感受。

汪晖和贝淡宁谈《城市的精神》

汪晖(右)和贝淡宁

贝淡宁:首先要感谢重庆出版社,还有老朋友汪晖的帮忙,非常荣幸参加这样的活动,这是和以色列的一个朋友一起写的。很多人批评美国的城市,说美国的城市都一样,没有什么独特的东西,没有什么气质,没有什么精神。我们发现旧金山是独特的城市。我是蒙特利尔人,蒙特利尔是我的老家,这么多城市之中,其实我更爱我的城市,当然我是加拿大人,我更爱加拿大,不过说实话我更爱我的城市蒙特利尔。艾纳反对以色列,尤其是以色列的政府,他是比较偏左派的,他觉得以色列人不太有自己的城市的概念。

很多人在讨论爱国主义是什么东西,爱国主义是政治哲学家的问题,可是没有爱城市的概念,而且英文没有这个词,爱城市用英文来说是Love the city。其实现在大家都知道,“I love New York”是很著名的口号,现在也有人用英文写“I love Beijing”等等,可是也没有一个词表示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们发明了这个词civism,爱城主义,中文也没有这个词。

一开始写这本书是在2001年的时候,9月份我们一起散步,我们想写这本书,讨论爱城主义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好东西。当初是2001年9月5号,大家都知道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我们想研究纽约这个城市,可是911以后谁敢去纽约研究纽约的精神是什么?我们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是几年以后,纽约慢慢恢复过来,我们再开始写这本书。我们选了九个城市,这九个城市有非常独特的精神,我们觉得怎么解释这样的精神,这个问题很重要。然后第三个问题是,为什么精神是好东西?这些问题都值得讨论。

汪晖:城市是打开多样性的重要方式

李杰:好,感谢贝淡宁。接下来我想问一下汪晖老师。贝淡宁教授提出了一个概念,就是“爱城主义”,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更接近生活实际,不像爱国主义或者民族主义这些归类在政治哲学的严肃问题。有这样的说法:巴黎人说我是巴黎人,法国只不过是巴黎的郊外,北京人好像也有这样的概念,离开了北京,我们接下来就到了地方,如果离开了上海,我们就到了乡下,青岛人永远说我们是青岛人,很少说我们是山东人。国外和国内都有这种类似的心理,您是怎么看待的?

汪晖:你这个问题还不太好回答,为什么呢?在我的理解中现在都讲城市主义,至少在文化研究里面,城市似乎是一个最具有包容性、多样性的空间。我注意到我们现场,第一是人口很年轻,第二,绝大部分人口都不是当地人,可我们都生活在北京这个空间里,这就是北京的包容性。大家觉得城市本身是国际化、全球化的,或者是超越一个单一地域的特殊空间。

说到认同,就你说是哪个城市或国家的人而言,认同常常与你是跟谁说、在什么情景下说有关系。比如你跟一个人纽约人说我是上海人或北京人,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也会说我是中国人,我不觉得这是完全矛盾的,因为文明和地方性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所以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够找到比较多样性的认同,来描述我们的状态。民族主义也好,爱国主义也好,或者是其他的各种主义也好,它发展到极端的时候,会使我们生存状态的多面性被单一化,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无数种相对的身份认同,我们有自己的家、村庄、城市、省,还有地域、国家、亚洲,还有北方、南方,这些都是我们认同的一部分。我们有宗教的信仰,也有地方的习俗。所以,一定程度上对城市的描述,是打开多样性的一个很重要的可能方式。就这个问题而言,我是这么来理解的。

贝淡宁:比起爱国主义,更应强调爱城主义

贝淡宁:我同意这一点,可是我觉得20世纪的时候,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国家,都觉得最重要的身份是国家,我是加拿大人、我是美国人、我是中国人等等,很少有人讨论我是这个城市的人。21世纪的时候,更倾向于讨论我是什么城市的人,这个有一点变化。我们不反对爱国主义,可是我们觉得爱国主义更应该强调爱城主义,为什么呢?我觉得有三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是,太过分的爱国主义,会导致战争和敌对,国家和国家可以打架,可是城市不会和别的城市打架,这是很重要的。如果我的身份就是我的国家身份,我愿意为自己的国家牺牲,这个不一定是很好的东西,可是如果我的身份是北京、中国、天下等等,我不会盲目的为自己的国家牺牲,会考虑怎么衡量不同的身份,这是很重要的理由。比如说纽约,纽约人他们更爱自己的城市,而且是以比较温和的方式,大部分的纽约人反对美国侵略伊拉克,这和爱城主义就有一些关系。

第二个理由,为什么爱城是好东西呢?因为有一些政治的问题国家很难解决,比如说全球变暖的问题,美国那么大,中国那么大,有太多不同的利益。国家解决全球变暖气候变化的问题,我没有那么乐观。可是有一些城市他们特别强调环保,比如说中国的杭州,美国的旧金山,他们这些城市有自己的外交策略,他们可以跟别的国家的城市一起解决环保等问题,而且比国家更有效。有一些政治目标很重要,国家很难解决,可是城市可以解决。如果一些城市有自己的精神——比如说我们是环保的城市,可以和一些姐妹城市一起解决这些政治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我和以色列的朋友觉得解决贫困的问题是最重要的。不管是社会主义学者或者儒家学者,我们都觉得政府第一个责任是解决贫困的问题。有时候爱城主义对这个目标有一些帮助。比如说山东的曲阜,曲阜原来我去过,十年以前很穷,现在比较发达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强调我们是儒家文化的中心,因此吸引了很多游客,这对他们的经济发展有好处。

责任编辑:李卫公
来源: 凤凰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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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4年12月28日 ~201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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