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兴平：为菲南海“讼战”出谋划策的美国高参

2013年1月22日，菲律宾政府就其所称的“西菲律宾海”问题正式向联合国国际海洋法法庭提出仲裁请求。在其提交的仲裁通知和声明中，它刻意避开了“海洋划界”和“领土主权”等提法，因为中国在2006年的保留声明中排除了国际法庭对这样一类与中国有关争端的管辖权。菲律宾在采取这一举措的同时，为自己挑选了一位在仲裁法庭代表菲方的德籍仲裁员吕迪格·沃尔夫鲁姆法官，也决定了由菲总检察长贾德里萨和美国Foley and Hoag LLP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保罗·雷切尔（Paul Reichler）代表菲律宾出庭。作为菲律宾南海“讼战”策略的一部分，菲媒体并没有高调曝光这位神秘的美国律师。然而，只要是对雷切尔律师的背景有所了解的人，都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不仅在菲律宾制定南海“讼战”策略和菲方向国际法庭提出仲裁请求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还将在案件的仲裁庭审理中扮演关键、甚至是决定性的角色。

保罗·雷切尔（Paul Reichler）

最合菲方心愿的法律外援

早在去年的时候，菲律宾就已经聘请了雷切尔律师为菲方策划南海“讼战”方案。菲律宾作为受西方法律文化影响极深的国家并且将英语当成官方语言，自然有不少能够在国际法庭代表菲律宾出庭的律师，但是没有一位能够与菲方最后挑选的这位美国律师相提并论。雷切尔几乎在所有重要方面都能满足菲方的条件。

首先，雷切尔是一位美国律师。这将或多或少把美国因素带进了中菲南海问题之中。虽然法律界人士都明白，律师在国际“讼战”中为任何一个国家做代理，并不意味着他自己的国家与这个被其代理的国家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可是中菲之间的南海问题不同，其政治敏感度极强。美国律师为菲律宾做代理，容易引起联想。这不，2月21日，世界著名的《外交政策》杂志网站上的一篇文章就使用了一个很特别的标题：“为什么替菲诉中国的华盛顿律师认为他可以赢”。

其次，雷切尔律师曾经与菲律宾有过成功的合作，菲方非常了解该律师的实力和风格。1988-1992年，雷切尔律师曾经在菲律宾与西屋电气公司的一项仲裁案件中担任菲方法律顾问。他的出色表现为菲律宾争得了利益。

第三，雷切尔为主权国家做法律代理的丰富经验和成功记录在世界范围享有盛誉。他作为律师极其擅长为主权国家打诸如领土、边界和海洋一类的国际官司，而且作为法律专业工作者，精通国家主权豁免等复杂的法律问题。他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在介绍他的资料中首先引用了一段媒体对他的评价，内容是：“这是世界上最受尊重和最具经验的国际法律师之一。在过去25年以上时间里专门代表主权国家与其他国家打官司，也代表国家在与外国投资者的诸多争端中出庭。他是为数不多的能够代表主权国家在国际法院和国际海洋法法庭出庭的精英律师，而且在这方面具备丰富经验。”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菲律宾聘请这样一位大牌美国律师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网上有不少亲菲的网民开始担心菲律宾政府的这笔巨额支出会不会打了水漂。

“大国杀手”

雷切尔律师青年时代受过良好的教育，先后在著名的塔夫茨大学和哈佛大学就读，并从哈佛大学获得法律博士学位（1973年）。1984年，就在其36岁时，雷切尔“一案成名”，获得世界性声誉。这一年，尼加拉瓜政府在联合国国际法院控告美国支持反政府武装。雷切尔应聘作为尼加拉瓜这个美国在中美洲的敌对国家的法律代理。他顶住了来自国内的巨大压力，精心准备，成功地让国际法院做出有利于尼加拉瓜的判决。有评论称，美国在这起案件中从法律到事实全面败诉。这起以“对尼加拉瓜进行军事和准军事行动案”著称的案件成为国际法院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案件，几乎为每一个研究国际法律问题的人所熟悉，常常作为经典案例在法学大师学术论著和法学院学生的研究报告中加以引用。这个案件成为雷切尔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它不仅为雷切尔赢得声誉，更为他赢得案源。从此以后，雷切尔律师代理的国际官司源源不断。

2008年8月8日，就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那天，俄罗斯出兵南奥塞梯地区，与格鲁吉亚爆发战争。4天之后，雷切尔所参加的格鲁吉亚法律团队在国际法院对俄罗斯提起控告。国际法院在10月作出“历史性的判决”，命令俄罗斯停止种族清洗。雷切尔的出色表现再次引起国际法律界关注。这是他第二次挑战全球超级大国。他自己也不加掩饰地承认，他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在国际法院起诉过两个超级大国——美国和俄罗斯的律师。其实，实际情况还远远不止于此。他不仅起诉过美国和俄罗斯，而且都赢了。2011年，他又作为毛里求斯的法律代理，就查戈斯(Chagos)群岛及其附属海洋区域的法律地位问题向另一个世界强国——英国发起挑战。

2013年，雷切尔作为菲律宾的法律代理就南海问题与中国干上了。这是他挑战的第四个大国。联合国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中，法国是他目前唯一没有碰的。他的这种勇气和以往较高的国际“讼战”成功率，为他赢得了“大国杀手”的称号。

雷切尔的另一个称号是“世界法庭先生”。应该说，他获得这样的称号，确实是一种荣誉，而且名符其实。

近30年来，雷切尔在包括国际法院、国际海洋法法庭和国家投资解决争端中心仲裁庭等在内的诸多重要的国际司法和仲裁机构中，以主权国家法律代理身份纵横驰骋。就代理案件的数量、重要性和成功率而言，当今世界无第二人能出其右。不说远的，就拿国际法院正在审理的案件来说，15个案件中有6个是雷切尔作为当事一方代理的。这样的记录实在令人乍舌。

雷切尔在国际法庭打官司历经两次高峰。

第一次高峰是在1984年及之后的10几年。这期间，他代理了10多个至少一方为国家的重要的争端案件，其中多起案件与经济纠纷相关。他代理过的主权国家包括：尼加拉瓜（三次）、乌干达、圭亚那（两次）、菲律宾和尼日尼亚等。

第二次高峰是21世纪以来这10几年。这是他事业上的真正的春天。他作为主权国家代理，参与起诉或应诉数十件案子，其中多属大案要案。除了上面提到的菲律宾、毛里求斯和格鲁吉亚以外，聘请他做法律代理的国家还包括尼加拉瓜（六次以上）、乌拉圭（两次以上）、吉布提、孟加拉国（两次以上）、委瑞内拉（两次以上）、厄瓜多尔（四次以上）、玻利维亚（三次以上）、圭亚那（两次以上）、肯尼亚、智利、利比里亚、泰国和坦桑尼亚等。在他所代理的这些案件中，特别引人瞩目的是孟加拉国与缅甸之间的海洋划界案以及印度与孟加拉国之间的海洋划界案。这两个案件都在亚洲国家之间发生，都是关于海洋问题的，而且都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下的争端解决机构受理。略有区别的是，前案是由海洋法法庭审理的，而后案则交给了仲裁庭。

如果读者朋友从上述情况还不能感受到雷切尔律师在国际法律界的地位的话，那好，请听听他是怎样描述他自己以及他所从事的事业的。他说：如果你希望在华盛顿做国际法律实务，你有两个地方可以选择，一个是他，另一个是美国法律顾问办公室（主要为美国国务院服务），而且他拥有更有趣的客户。尽管这番话带有玩笑性质，但足见雷切尔是怎样的一个法律牛人。

在南海问题上，菲律宾官方和民间因为有了这个牛人相助而表现出格外的自信。中国方面当不可掉以轻心。在旧中国，律师被称为“讼棍”，是完全的一种贬义，有失公允。在今天的世界上，律师的形象已经大为改观，正反两个方面的评价都有。仅以外界对其智力水平的评价为例，从好的方面说是足智多谋，而从坏的方面来看则叫做诡计多端。尽管中国政府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已经表示不出庭与无理的菲律宾纠缠，但是南海问题较量的主战场绝不只在仲裁法庭之内。中华文明赋予我们崇高智慧，在战术上不会轻视我们的敌人，但是在战略上我们应该有充分的信心。南海问题仲裁法庭是否会成为大牌律师雷切尔的滑铁卢，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