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天：吕同元案办案手记

2005年6月8日，天津市大港区小王庄镇沈清庄村民高清贤被一个蒙面歹徒用枪击伤，造成重伤。当时尚未有什么津汕公路项目，更不可能有土方工程。

2006年5月23日，交通部交规划发[2006]220号文件对津汕公路天津段可行性研究报告进行批复。

2006年12月4日，天津市大港区建设用土管理办公室给小王庄镇沈青庄下达《建设用土通知书》，确定取土有效期为2006年12月4日至2007年9月30日。

2006年12月30日，天津市高速公路工程建设指挥部发文市指[2006]纪要20号，就津汕高速公路大港段土方工程召开协调会，确定2007年1月初在大港区小王庄镇进行土方队伍招标和备土。

2007年1月11日，张桂振因打架斗殴被抓，刑讯逼供后供述吕同元是枪击高清贤的同谋，后翻供。至今未查到枪，未找到蒙面头套，未查到作案细节，未查到密谋时间。

2010年7月17日，吕同元被天津市公安局大港分局刑拘，罪名是故意伤害罪，犯罪动机是吕同元与被害人争夺津汕高速公路工程（案发时根本不存在这个工程）。

2010年8月23日，吕同元在大港被监视居住。

2011年2月22日，吕同元被取保候审。

2011年8月19日，吕同元被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批准逮捕，羁押于天津滨海新区第三看守所。

2011年10月19日，天津市公安局大港分局移送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

2011年11月14日，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检察院将案件移送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

2011年12月2日，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作出不予受理决定，将案件移送回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

2011年12月25日，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检察院将案件退回天津市公安局大港分局补充侦查。

2012年1月25日，天津市公安局大港分局重新将该案移送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

2012年2月15日，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检察院对吕同元提起公诉。

2012年4月16日，在无法证明犯罪动机、无物证、无目击证人、无作案细节、无口供的情形下，天津滨海新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吕同元犯故意伤害罪，判处九年有期徒刑。

2013年1月9日，因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撤销一审判决，发回滨海新区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2013年4月25日，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法院大港审判区重新开庭审理吕同元案。

在经历了将近八年的刑事程序后，如果不是对自己无罪的坚信，吕同元或许不会站在这里。在经历了近两年的刑事辩护后，如果不是对司法公正的信念，我也许不会坐在这里。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开庭后，如果不是对真相的渴望，或许旁听的人们也已经不在这里。

刑事案件的发生，是一去不回的历史，谁都不可能坐着时光机器重新回去看看案发现场。我们现在通过证据能确认的基本事实是：2005年6月8日，天津市大港区小王庄镇沈清庄村民高清贤，被一个蒙面歹徒用枪击伤大腿，造成重伤。这是一起悲剧，更悲剧的是，一年半过去了，凶手未抓到，凶器也没查到，破案似乎遥遥无期。2007年1月8日，张桂振因聚众斗殴被抓，他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并不包括高清贤的案子。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但是，两名跟高清贤有着亲属关系的办案民警，想把高清贤案也往这个倒霉的张桂振头上扣。张桂振对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当然不承认了，但随后他惨遭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加上他之前听被害人母亲在村里散布的谣言说这事儿是吕同元干的，就把该案说成了他和吕同元合谋的故意伤害案。只是，这个刑讯逼供下的谎言，需要更多的假证据来圆。于是，办案警察将错就错，通过关押证人吕同林和李明清，又以非法手段获得两份证言。尽管证据不足，尽管退回补充侦查，尽管张桂振和证人先后翻证翻供，但一审还是判了他九年。今天庭上旁听的有他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他发誓倾家荡产拼上老命要为儿子洗清冤屈。于是，控方破绽百出的证据终于迎来了天津二中院的认真审查，在经历了二审之后，案件变成了夹生饭，发回重审。

我在一审阶段就介入本案，曾经不下二三十次来到天津，我们不停地会见吕同元、阅卷和调查取证，我越来越坚信，这起既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犯罪行为，既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作案凶器，既没有口供又没有直接证据的案件，只能被判无罪，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