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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芹: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一步(四)——被静悄悄抽空的信仰

2013-04-05 13:29:01 作者: 边芹 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精神解构最便捷的途径是解构信仰,而致使信仰崩塌是道义权被劫,可直接拿走你的道义权,你是不服的,从审美权入手,就轻柔得多,尤其骨头被打软之后。审美权这把钥匙被骗走,你会一步步自己交出道义权。

我两年前一口气看了六十多部前苏建朝以后的电影,看到六十年代,已经明白三十年以后的结局了,不管出不出戈尔巴乔夫。戈不过是因为头脑简单,致使崩溃愈加突兀和惨不忍睹。表面看是一个政权的垮台,实为俄罗斯民族的又一场大劫难,将其近代以来一系列不幸推到高潮。打倒斯大林后,隐匿在苏境内的送钥匙人就开始行动了,他们与中国送钥匙的人有一本质不同,后者是被动的,而他们是主动的。所以我看到苏联六十年代后期的电影,便知八九-九零这个历史转折点中苏命运截然不同的真正由来了。一个审美权早已被劫,一个审美权部分被劫;一个内部早有里应外合的送钥匙人,一个没有直接内应,送钥匙人只是卖了自己都不知道。

我在此不是说审美本身,而是颠覆技巧。精神解构最便捷的途径是解构信仰,而致使信仰崩塌是道义权被劫,可直接拿走你的道义权,你是不服的,从审美权入手,就轻柔得多,尤其骨头被打软之后。审美权这把钥匙被骗走,你会一步步自己交出道义权。

你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早在六十年代苏联电影就被选入西方电影节,那些被挑中的电影走的路子与中国八十年代进入西方“国际”电影节的电影有谋而合,看得出挑的人是谋算好的,惯用的偷钥匙步骤每个环节都被隔了一代的操作者按步就班地遵守着,先挑什么人,后挑什么人,选择什么样的主题,关键是看中什么样的细节。恐怕只有艺术本身不在谋略之内,这不是说被挑中的电影没有艺术性,而是挑的理由与艺术无关。如果我们能深明这一点,则门尽可开着,也不会丢审美权。“集团”的方向是始终如一的,是它要打劫的对手隔一两代人就看不清甚至丢掉自己的方向。

当时有几人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艺术品味甚至艺术观的问题,而是核心问题,只要审美权的口子一开,道义权也会失手,最后必致信仰的崩塌。无论信什么若没有审美权作基石,无异难以为继的乌托邦。中世纪以后欧洲天主教不可一世的权势逐渐式微,就是从艺人工匠一步步脱离圣像主题开始的,审美权已经在另一个集团手里了。所以欲建信仰先得掂量你能把控多少构筑这一信仰的审美权,须从这一点着手确立你要建构什么信仰,否则必是沙上城堡。换句话说,审美权-道义权-信仰-制度,审美权是建楼的根基。二十世纪全球一系列革命,从阿拉伯世界的世俗化革命到中俄的无产阶级革命,都是嫁接了信仰而无审美权做基石。我从苏联六十年代以后的电影陆续看出,一个失去了信仰的制度,无需外强直接攻打,它自己就会倒掉,像早已安排好的定向爆破一样。而那么容易就崩溃的制度,是信仰已空,信仰这座漂亮大厦的一砖一瓦不是别的,就是审美权和紧随其后的道义权。

世界统治集团文明战争的战舰钉钉铆铆都关系到审美权,无论打到哪里,先偷审美权的钥匙,这个权一篡夺,上层建筑尤其文、艺、娱必匍伏在得权者脚下。这是“集团”几百年打下来最称手、最隐匿的武器,解构他人的战船一钉一铆地拆卸,对手到船沉了都不知漏洞出在哪儿。没明白这一点的对手无一例外都成了其手下败将。仔细想想就明白,没有一个制度的政治信条不是一大堆漂亮话,那么凭什么一堆漂亮话被另一堆漂亮话打败呢?表面有经济成功、物质富裕的理由,但那不是胜败的转折点,前苏六、七十年代中产阶级的整体生活水平与西方同等阶层并无太大落差,落差只发生在八十年代,西方进入了消费社会,那大大丰富的物质也不是西方人自己生产的,而是先四小龙后一大龙骈手胝足送去的。所以穷与富、工业化先进与落后并非一个文明失魂的决定因素,真正的转折点是审美权进而道义权的失手。这才是信仰崩塌的突破口。

但征服者从来不把算计对手的刹手锏告诉被打败的人。在这条众人想都没法想像的征服的第二战线上,说到底就是“一小把人”与“另一小把人”之间的战斗,就看谁能让大众信服。在经济、制度统治之上还有精神统治,这才是最高统治,是看起来最不用统治的统治。玩得转的“民主”社会,都有高度严密的精神统治稳定根基,“独立”知识分子乃精神统治的掌门人,他们的角色与古代传教士没有本质差别,左手送出的东西正是右手牢牢抓住的东西。

为什么比中国严密百倍的精神统治却让百姓浑然不觉?靠的是教士们一砖一瓦用审美权搭建的信仰,只有信仰可以让人自生敬重与畏惧,实行自觉的自治。这种由教士(知识分子)牢牢掌握审美权的信仰,扎实、隐蔽,是看得见的战争或看不见的战争均难以移变的。我强调丢失审美权与道义权必致文明失魂最终死亡,说的就是这第二战线上的战略战术,读的人如果分不清这是明暗两条战线,就觉得你是不是夸大了危险性,过于悲观了,甚至偏激了,这个国家靠得就是人民之类,因为他们把国家在另一条战线上的进步,与我说的在第二条战线上的大败,混在一起解读了。在隐形的第二战线上,我以为民众是靠不住的,她会被精神解构,事实上她已经被解构得差不多了。

我每次返国都一次比一次深地看到在中国境内精神解构中国人民也已天罗地网地架设好,可谓无孔不入,那天网恢恢对看见的眼睛真是触目惊心!令我恨起自己的眼睛,因为我走到哪里都像目睹一场对手无寸铁的人的屠杀,想挺身相救,被救者都不知你要干什么!而直接操刀的都是傻乎乎的上层建筑。在这第二条战线上力量的对比比鸦片战争时还要悬殊,不仅攻击方蓄谋已久而被攻方毫无意识,而且技术操作上也不成对手。例子不胜枚举,尤以传媒、影像领域一个攻一个被攻得快乐让人惊颤。

比如我们完全不解画面本身的心理操纵力量,尤其动态画面可以超脱主题和话语,抬自己整对手全可暗中进行。这就使得剪辑师的责任比总编还重大,在西方这个位置控制在人数极少的接近权力核心的人手里,而且必须极具天赋,绝对不是个技工的角色。未懂这一点,看起来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电视既不会为自己服务还为他人作嫁衣裳(很多时候是无意识的)。而画面对他们早已不是信息传递的工具而是武器,已经研究了上百年,娴熟操纵了几十年,其炉火纯青已到进入你的灵魂你都不察的程度,对中国更是从没放下武器。我们不懂操纵倒也罢了,还自掘坟墓,在公共场合大量安装视频,为原本应为静态的画面提供让人难以想像的操纵力量,好比只有长矛的人为正在攻打自己且武装了火炮的人预备好了坐骑。巴黎的机场、地铁、巴士、街头所有的广告都是静态的,他们没有技术和条件安装视频吗?显然不是,而是意识到广告钱要赚,但要尽可能削弱画面的操纵力量。我在国内一省会城市的机场看到巨大的视频俯视整个大厅连篇累牍播放外国商品的广告,没人意识到这些广告可不是外国一个普通商人推销产品,普通商人是没有这个财力的,而是“集团”旗下的跨国公司用来精神控制的秘器,这类广告早就超越单纯推荐商品的功能,而重点在精神操纵,那视频画面的冲击力是静态广告画的成百上千倍,出卖这个公共空间的人与谁做交易、为什么这么做交易?不懂潜意识控制的“主们”,不知不觉地让“集团”在自己家里铺好了潜意识操控的所有渠道(扑天盖地的视频、广告、信息网和一大群并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的“猎犬”),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却以为自己“开放”、“接轨”。由此形成的愚蠢的汪洋大海,足以让任何清醒的声音形同沧海一粟。但我已厌倦与看不见的人争论悲观与乐观了,在我看根本不是诠释现实的问题,而是现实本身,已经残酷得滴血了。

但即使被杀得血肉模糊,也要奋起自救。在武器和能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寻求制胜的捷径。我们在文明战争这条隐线上一败再败,就是因为征服者用尖船利炮不但曾夺走我们的主权,还悄悄地斩断了我们的信仰,看起来却像是我们自己动手。我们之所以看不见这场血腥的斩首,正是因为屠戮是从审美权温柔地下手的。追到这一层你才赫然明白十九世纪的“国际传媒”(已是指哪打哪的军团!)为什么异口同声地盯着男人的辫子、女人的小脚不放,那只是无比宽广的华夏文明审美的一个枝节,却被放大到全部,成为这个古老文明野蛮、落后的证据。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中国知识分子没人站起来反问:印度锡克族的男人不能剪发至死不得拿掉又臭又长的头巾(看看印总理辛格),传统犹太教的男人世代一身黑衣还拖条小辫、女人不得露发(只能戴头巾或假发),欧洲妇女为了身材窈窕一直到十九世纪末还在使用摧残身体的紧身胸衣,怎么没受西方知识分子同等(上升到文明优劣)的厌恶和指责?为什么西藏的天葬在目光如此“文明”“进步”的西方人眼里倒充满了神秘和美感?我在此无意为辫子和小脚辩护,何况那审美有一半是游牧民族的入侵强加的,我只是为征服者寻找突破口之精准、被袭之人完全不知如何被袭而脊背发凉,凡“集团”要精神摧毁的对手(往往乃其真正对手)都是在审美权上被掀翻的。从这两个审美禁锢的缺口,“集团”氅下的“国际传媒”携手作战,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绵延数千年的文明送上了绞架。如今回看那场惊心动魄的策划和颠覆,你还认为是文明自然的演变或资本天然的力量吗?

责任编辑:魅影
来源: 四月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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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4年12月28日 ~201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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