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连奎：人民币不需要离岸中心

近日前海跨境人民币贷款正式开闸，对于前海的改革，人们总喜欢与两个改革联系起来，那就是人民币利率改革和人民币国际化改革，其实后者意义更大，这种意义又主要体现在机制设计上。

首先与人民币利率改革联系起来比较牵强，一个小地方的利率市场化对整个中国的银行体系基本上是毫无影响的，而且这次主要是向外行贷款，这包含两层意思，首先面对的是外行，外行本身就是利率市场化的，因此对国内无影响，其次是贷款，中国的贷款利率本身也是接近市场化的，所以对贷款的影响也很多，中国的人民币利率市场化主要针对的是存款，这才是关键。

前海改革重要的意义是增加了人民币回流的渠道，即银行这个渠道，其实这个渠道是最不重要的，其实外币更喜欢股市和债市这种流动性强的渠道，而银行渠道更具备政策和理论意义，实际意义不大。

美元的回流主要靠国债市场，中国将来也是，因为国债相对于银行和股票有着天然的优势，股市不稳定，只有少数喜欢高风险的投资者才喜欢股市，而银行利息低，而且交割手续麻烦，虽然现在都是电子交易，但最终还是靠真实货币进行交割，特别是不同国家之间，

目前中东的美元，亚洲的贸易美元都回流到了美国的国债市场。

现在还有个很热的词，那就是离岸中心，其实笔者不太同意这种看法，货币的最主要的交易中心肯定在发行国内部，外部交易中心没必要发展的很大，这对货币回流没好处，而货币又必须回流，不回流就会造成通货紧缩。美国发行那么多美元，全世界都在用，但其实绝大部分都以金融债务，或金融投资的形式回流到了美国，不然美国早就通货紧缩了。中国共持有超过2万亿的外汇，如果这些钱全部放中国的仓库里，那美国经济早就无钱可用了，因为美国的基础货币也差不多这么多。

欧洲美元离岸市场产生并非人为力量之结果，而是国际上的政治与经济因素促使自然生成。如在冷战时期，前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拥有大量的美元资金，而当时美国有着强烈的反苏、反共情绪，为避免可能发生的美国政府冻结资金，这些大量的美元就存入欧洲的一些银行，随着其规模的发展欧洲美元离岸市场最终发展起来了。还有70年代的石油美元也是如此；二战后美国的援助计划、对美贸易顺差，使得大量美元外流；美国金融市场的管制，使得美国本土的利率、汇率、信用、贷款方式等方面都竞争不过管制少的欧洲金融市场等。离岸金融中心对美国不利，同样离岸人民币中心对中国也不利，离岸中心不应成为中国的主动意愿。

货币缺少回流渠道是非常危险的，这种危险不是对持有外币的国家，而是对发行国，因为这会造成通货紧缩，流出的都是基础货币，如果按照货币乘数进行放大，那是非常大的量。货币停留在离岸中心等于没回流，2011年下半年起，中国出现了明显货币通缩，一方面是央行提高存款准备金的原因，一方面就是人民币缺乏回流渠道所致。目前境外人民币肯定超过1万亿，其实截至去年11月底，仅仅香港人民币存款就达5710亿元。而这至少影响国内银行的放贷规模4万亿。这个规模足可以拯救一场金融危机了，这种影响足以让中国金融体系伤筋动骨。因此一定要重视人民币国际化的货币紧缩效应。

对前海改革的意义，我们也不能过分夸大，当前中国的改革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顶层设计，一部分是机制设计，在舆论界人们更注重顶层设计，而在学术界，特别是经济学界，人们更注重机制设计，机制设计也是近年经济学界研究的重点，这标志着人们看待事物的观念的巨大变化，这种变化其实在美国当年也出现过，在早年人们也是将各种问题归结于政治或政治制度，后来人们慢慢发现，这些问题是行政的问题，而不是政治的问题，当这一观念确立后，美国的城市管理也便纳入了科学管理的轨道，出现了“城市经理制”等现代化的管理体制，史称“市政改革运动”，是美国进步运动的重要部分。

当前前海的改革、温州的改革，也更多是机制设计的改革，笔者也观察到了温州传来的一些声音，那就是很多改革受制于大环境，而无法进展，其实这就是对自己的定位不准确，现在的改革试验区都是功能性试验区，跟当年的特区完全不同，其实只要在功能方面设计出一些好的机制就是完成了实验任务，这才是真正的定位，而顶层设计显然不是一些小规模的实验区所能承担的，而像成渝试验区这种大的试验区也才能承担部分的顶层设计功能。

当前国人对人民币国际化的热中，很大程度上是受人民币升值的误导。人民币升值其实不是中国人持有的人民币升值，而是外国人持有的人民币升值，这才是很多外国人开始收藏人民币的原因。而外国人收藏人民币，则造成不少人误以为人民币国际化时机已经成熟。其实，人民币升值只能是人民币国际化的药引子，而不是真正的药方，以此为由贸然进行国际化，要吃的苦还很多。

目前中国的国力离美国还相差很远，即使中国从经济总量上赶上美国也还需要大约十五年的时间。人民币国际化，需要中国或是成为贸易逆差国，或是成为净海外投资国，这两点对中国现在的经济发展都不利，贸易逆差肯定是有害的，而成为净海外投资国则需要经济实力做支撑，中国现在却处于吸引外资的阶段，条件并不具备。

现在是金融衍生品定价的时代，中国人民币国际化可以争取定价权，但是也很难，这不仅仅是货币的问题，还需要市场建设的问题，是综合国力的体现。综合国力没到那个地步，想得再好也没有用。等中国强大了，人民币国际化根本毋须中国自己推动，那时自然有外部的需求来推动，那时的人民币国际化才是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