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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然:不能用道德绑架莫言的文学成就

2012-10-16 07:35:40 作者: 木然 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当我们批评莫言的时候,扪心自问一下,作为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我们做得真的比莫言好吗?

莫言获得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大奖,是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作为文学外行,表示祝贺,作为爱国者,为莫言获奖表示自豪。都是中华民族的子孙,哪有不骄傲的道理,只是切记不要成为爱国贼就可以了。

据凤凰卫视的消息:2012年10月12日下午三时,新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国著名作家莫言在高密市凤都国际酒店召开了媒体见面会并回答了在场记者关于党派、政治、钓鱼岛、莫言热等的提问。在记者会上,莫言表示,自己获奖是文学的胜利,而不是政治的胜利,作家的写作不是为了哪一个党派服务的,也不是为了哪一个团体服务的。在回应有关抄写《延安文艺讲话》争议时,他表示并不后悔,因为它有合理成分。

莫言说:“我觉得不管在网上挺我的,还是在网上批评我的,都有他们的道理,这是一个可以自由发言的时代,每个人都可以表达对一个作家作品的看法,所以挺我也好,批评也好,我都非常的感谢他。”这个表白,也是对批评他的人回答。莫言说:“我在中国工作,我在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写作,但是,我的作品是不能用党派来限制的,我的写作从80年代开始,就非常明确的是站在人格角度上。写人的情感、人的命运,早已突破了这种阶级和政治的界限,也就是说。我的小说是大于政治的。那么很多人认为我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和共产党关系比较密切,就不应该获得诺贝尔奖,我觉得这也是很难有说服力。”“我的一点观念是,作家是靠作品说话的,作家的写作不是为了哪一个党派服务的,也不是为了哪一个团体服务的,作家写作是在他良心的指引下,面对着人的命运,人的情感,然后做出判断。”“如果仅仅认为我没有在什么样的声明上签名,就认为我是一个没有批判性的作家,是一个官方的作家,那这种批评没有道理的。”很显然,莫言答记者问,不但是有备而来,而且很有针对性。有了网络,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无论是正确还是错误,都有言论的自由表达,都有专业和非专业的批评,而批评竟然成为网络的主流声音,这是莫言没有想到的,也是所有习惯政治正确的人没有想到的。

在莫言获奖之前,我在腾讯微博上说:“关于莫言能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一事,我的看法是,得了是好事,不得是坏事。那帮评委们精着呢,几句话不可能让评委们反水,他们至少比我们有专业眼光。我们有批评莫言的自由,也有支持莫言的自由,却没有取消专业评委的自由。得奖与否,不取决我们,取决于评委。”在莫言获奖之后,我在腾讯微博上又说:“不是搞文学的,说话也不专业,自然也就没什么份量,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看了很多小说,包括莫言的,觉得写得确实不错。但我总觉得中国得任何诺贝尔奖都是好事,不丢人。对莫言,可以文学表扬,可以非文学表扬,可以文学批评,可以非文学批评。争论本身就是好事,不争论才是坏事。”

按着普世价值观,文学是创作自由、写作自由的表现形式,作家为自己内心的良知写作,为自己的自由而写作,作品本身是完全个体化的,也是完全自由化的,没有自由,对于作家来说,没有创作自由,其作品是没有意义的。作家不会为民族、国家、时代而写,不是这个社会的工具,也就是说,作家不是政治的工具,作品也不是政治的工具,作家不能为政治服务,也不能为党派服务,作家只听从自己内在良知的召唤,任由自由的驱使,创造着使自己灵魂得以安宁的作品,让作品呈现在自由的伊甸园上。而文学的影响,是作家自身不可控制的,也是作家想不到的。就此而言,文学的影响是作家的意外收获所得。

按着中国的政治价值观,尤其是按着《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价值观,文学必须为政治服务,为政党服务,甚至为毛泽东个人服务,文学是政党和个人歌功颂德的工具,作为文学工具的作品有轰动效应,有宣传效应,却经不住历史长河的大浪淘沙,改革开放前的那些文学作品已经失去了其文学价值。普世价值与中国特色的政治价值,莫言都知道,尽管他为自己进行了辩解,但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受到了政治的宰制。也就是说,莫言在这方面无论他如何辩解,在文学品格方面的瑕疵是客观存在的,是抹杀不了的。不过更为重要的是,辩解还是表明了莫言对文学普世价值的本能地、自觉地认同。

但是不是因为莫言在政治上没有完全服从自己的良心,没有彻底按着普世价值去做,就有了对莫言的人格进行污辱的理由,就有了对莫言进行批评的道德资格,就有了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非正当性?对于这个问题,还得需要进行分析。

从历史传统上来说,中国就有政治道德化、道德政治化的传统。这在文学方面的批评也有诸多表现,批评人,首先不是从文学本身出发,而是从道德出发,先把文学政治化,然后再用道德对文学或捧或杀。我在微博上说“国人挥舞道德大棒打人已经两千多年,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就有了打人的资格,却少有道德人格平等之理念,从而造成道德悲剧不断上演。”说的就是莫言获奖这件事,也就是说,先把莫言的文学政治化,然后不是批评其文学作品,而是在文学作品之外,对莫言进行道德人格进行攻打击,这样做,造成的不是莫言的文学悲剧,而是莫言道德人格的悲剧,通过否定莫言的道德人格,进而否定莫言的文学作品。甚至通过在此之前的中国获得的诺贝尔和平奖和文学奖的比较来降低莫言的人格道德,进而在道德上打倒莫言的目的。他们反对文学政治化,而他们却用政治化的语言去批评莫言的道德,而不是去批评莫言本身的作品,把莫言的文学作品进行政治道德绑架,这不符合逻辑,也破坏了文学批评自身的规则。

从中国的现实来说,绝对权力已经无孔不入,权力的公信力已经急剧下降,绝对权力对文学的伤害由来已久,人们对绝对权力的直接批评处处受制,转移批评对象就成为人们批评权力的一种策略,而且已经形成了敌对性思维,凡是权力拥护的就是人们要反对的,凡是权力反对的就是人们应该拥护的。恶意猜度权力就意味着恶意猜度文学,因为文学已经失去了独立性,已经成为臣服权力的工具。某些人的逻辑是:莫言搞的是文学,莫言的文学也是权力的工具,对莫言的批评就是对权力的批评,对权力的批评也就是对莫言的批评。这样的恶意猜度并非没有道理,问题是猜度到极端就会走火自伤了,莫言会躺着也中枪了。

从一般意义上讲,权力是一种恶,但又是一种必要的恶,有权力不好,没有权力更不行,否则就难以解释那些伟大的政治思想家在描绘了自然状态种种好处之外还需要国家权力。但是国家不等于文学,文学也不等于国家,文学即使成为政治的工具也具有自己的独立性,何况莫言的小说并没有沦为政治的工具,莫言还是有着相当的文学自觉的。把莫言的文学绑架在政治上是不准确的,绑架在道德也是不合适的,文学作品还需要从文学本身来说话。不能因为马克思和保姆生了一个孩子就否认马克思,也不能因为克林顿总统和莱温斯基有性事就否定克林顿总统的政治业绩,同样,不能因为莫言和政治有关系就否定了其文学作品的价值。

腾讯有一网名为笑老的网友在腾讯微博上说:“看了莫言发布会上的讲话,最大冲击当然是为磕巴讲话。但这的确仅出于良知,出于人道主义,不是出于政治考量。他的发言的其他部分,政治上也都不十分正确,要找攻击点不难。但正因不政治,才更是作家本色,做人的本色,更难能可贵。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人都政治、都政治正确,有良知有人道主义,足矣。”诚哉斯言!对于一个对政治有点糊涂的人要求其政治清醒,莫言也就不是莫言了。

顺便问一句:当我们批评莫言的时候,扪心自问一下,作为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我们做得真的比莫言好吗?

责任编辑:godstear4u
来源: 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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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4年12月28日 ~201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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