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薛涌看中国》续论——看数据，举国体制并不靠谱儿

伦敦奥运，在奖牌上对中国是真正的考验。北京奥运会中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拿了第一，难免让美国这种当惯老大的不服气。伦敦奥运会是在第三国竞争，美国虽然金牌、奖牌总数压倒中国，但中国的领先地位也是在最后三天才被超过。考虑到两国经济实力的差距，中国的成绩相当可观，所谓“境外奥运最佳”之说，也谈不上什么无粉饰和夸张。也难怪，有些人立即指出，举国体制的奥运战略已经大获成功，并拿出俄罗斯、德国作为反面例证：这些本来数一数二的奥运强国抛弃举国体制，结果江河日下。当今在奥运赛场上只有中国能够挑战美国。

作为一向批判举国体制的人，我从来就反对以奥运成绩来评价举国体制的成败，并承认作为“奖牌机器”的举国体制确实有其效率。但是，日本作为世界第三大经济，奖牌总数仅排第11。只要老百姓身体健康，参与体育运动的人口多，奥运出不了成绩有何妨呢？就算俄罗斯、德国的成绩下降了，但如果老百姓的体育生活更丰富，怎么能说人家抛弃举国体制是个失败？

不过，伦敦奥运会落幕后，我拿着奖牌榜作了简单的加减法，发现举国体制在制造奖牌上的“优势”也不那么牢靠。不错，东德在1988年汉城奥运会上获得102枚奖牌，超过美国，仅次于苏联。如今德国才获得44枚奖牌，比美国（104）少了整整60块。不过，1988年连西德也获得了40块奖牌，仅比美国（94）少54块。德国就是比起当时没有举国体制的一半（西德）来，似乎也退步了。把德国奥运成绩的下降全算在抛弃举国体制的头上，显然过于片面。

最有意思的还是苏联。1988年，苏联获得132枚奖牌，比美国多了38块。在伦敦奥运会上，俄罗斯仅获82枚奖牌，比美国（104）少了22块，可谓江河日下。可惜人们忘了，苏联和俄罗斯不是同样的领土和人口单位，要比应该把1988年的苏联和今日的前苏联各国相比。耐心把前苏联各国的奖牌总数相加，结果会吓我一跳：俄罗斯82，卡萨克斯坦13，乌克兰20，白俄罗斯13，阿塞拜疆10，立陶宛6，格鲁吉亚7，乌兹别克斯坦4，拉脱维亚2，亚美尼亚3，爱沙尼亚2，摩尔多瓦2，塔吉克斯坦1，全加起来，总共165块，比美国多出61块，比1988年苏联对美国38块的优势不仅加大，而且可谓是奖牌大跃进！

当然，有人可以说，分开几个国家，报名的运动员多，人海战术，使得现在前苏联各国加起来比过去的苏联成绩好。分析一下奖牌分布就知道并非如此。除了乒乓球、跳水等几个中国垄断的项目外，一国运动员在一个项目中拿两枚奖牌的非常少。即使美国在游泳、田径上有着那么多的优势，也很少一项上两人进前三名的。也就是说，一国如果派三名顶尖选手出战只能拿一枚奖牌的话，派十名出战一般也就能拿一枚。反而是在集体项目中，分开参赛分散了主力队员，难以打造超一流的强队。比如篮球，苏联一直是美国的死对头，现在靠俄罗斯或立陶宛则很难有作为。

习惯于计划经济的人，很难想象体育能够离开集中管理的举国体制。伦敦奥运会的金牌奖牌数量，并不能证明中国举国体制的优越。因为中国自始至终都是举国体制，只不过现在钱多了许多而已，无从和非举国体制进行比较。但是，看看前苏联，人家抛弃举国体制（至少是部分抛弃）后，奥运表现反而好得多。这倒是为中国探索举个体制之外的道路提供了成功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