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树东：适当“扭曲”市场信号是政府的责任
来自经济学的，对市场万能论的挑战，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经济史所证实。
第一，2008年的这次经济大危机证伪了市场永远是均衡的假说。
第二，在经济自由化这几十年间，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还出现了其他许多金融和经济危机。这些证伪了市场永远有效的假说。
第三，从20世纪大萧条以来，西方经济大致可以分为高税率时期和低税率时期。高税率时期是政府干预较多的时期，而低税率时期是所谓“经济自由化”的时期。同新古典经济学的推论相反，高税率时期的经济表现好于低税率时期，即政府干预多的时期，经济的表现好于政府干预少的时期。这些历史事实，证伪了政府干预永远无效的假说。
搞市场经济必须对市场经济的这些缺陷有清醒的认识。不能全盘否定，也不能盲目崇拜。改革开放的最终目的既不是全盘私有化，也不是全盘市场化，其目的是满足人民的最终需求，增强综合国力，复兴中华民族。对市场经济要用其利，而弃其弊。本来就有争议的所谓市场原则，高不过国家利益，高不过社会利益，高不过长治久安。
政府的经济责任之一，就是实现政策目标，纠正市场缺失。其手段只有两种:“扭曲”价格或直接计划。
有些人害怕政府干预，认为政府干预会扭曲市场信息，这太书生意气。对那些不利于国家利益的市场信息就是应当通过政府干预，果断地“扭曲”一下。
以美国为例，美联储的主要责任就是“扭曲”市场信号，就是干预金融资产的价格。美联储有双重责任：充分就业和控制通胀。美联储的任务就是通过操纵或设定货币政策，使经济向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均衡点运行。当美联储认为市场的价格信号背离了上述两个目标时，就会进行干预。干预手段就是“扭曲”市场信号――货币的价格。使这些价格有利于上述两个目标的实现。美国货币供给量的决定、基准利率的设定、贴现率的决定等等，都是重要的价格信息。以基准利率为例，美联储决定基准利率的目标，然后通过在公开市场上买卖政府债券的方式来实现这个市场利率目标。谁都知道，通常情况下，市场的基准利率是由政府决定的。而其他利率，甚至股票价格和资本市场上的价格，都直接或间接地由这个基准利率决定。
以美国的数量宽松Ⅱ为例。市场信息传递的内涵非常明显：美国将面临流动性陷阱的危险和漫长的低增长风险。如果伯南克要尊重这个市场信息，就应当无所作为，听之任之，其结果就是美国的长期衰退。为了美国利益，他选择了干预，通过干预来改变或扭曲那些不利于美国长期利益的市场信号。
在所有这些政策实施中，美联储都是市场主体。美联储购买了大量的政府债券、消费者债券、房屋贷款债券等等，不仅“扭曲”了市场信号，还直接配置了资源。
货币价格即利率决定了资本的成本。所以，干预货币价格实际上就是间接干预整个市场体系的价格信号。从某种角度讲，所有金融资产的市场价格多多少少都是由政府决定的。所以，美国投资界有一句口头禅，“千万别同美联储对着干”（NeverfighttheFed）。
为了实现政策目标，政府可以干预金融价格、干预货币价格、干预美元价格，为什么政府就不能干预其他价格信息？奥地利学派和弗里德曼在反对政府干预的时候，遇到了中央银行这个理论障碍。为了彻底否定政府干预，他们最后走向了极端――反对中央银行和金融政策的存在，让货币发行由机械过程决定。在蛇身上添加的这只足，漫画式地成就了其市场万能论的荒谬和空想。
市场不可能自动达成政策目的，市场信号存在弊端，这就为政府作为留下了巨大的空间。只有政府才能“扭曲”矫正。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市场和政府都应当履行推动资源有效配置的职能。
在有些人口中，市场经济永远有效，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东西。实际上市场就是一个通过承认私欲来配置资源的经济体制，它固然有许多长处，但也有许多短处。然而还是有人把它同天赋人权等联系在一起。放任自流的市场经济必然走向危机。为什么？上图表明了危机演化过程。
资本的利润冲动以及政府削减税收和公共开支共同导致收入不公，导致中下层的相对贫困和财富的高度集中，导致社会有效总需求的不足和产能过剩。在这种情况下：（1）富有阶层拥有大量的闲散资本，无法投资于实体经济，不得不转战于虚拟资本；（2）中下层不得不举债度日，导致债务负担加重。二者交互作用，导致金融行业的恶性膨胀，产生金融泡沫或资产泡沫。资产泡沫带来的暴富示范，逐步将全社会都拖入其中。资产泡沫反过来，导致更严重的收入分配不公。如此循环，最后导致全面的经济金融危机。
这就是就美国过去二十几年走入危机的逻辑过程。
政府的责任就是纠正市场缺失，防止经济危机，防止和治理贫富悬殊和各种泡沫。在现阶段，我们可以将市场经济比喻为水。谁也离不开水，但是，谁也不应崇拜水，让洪水泛滥。水可以滋润万物，也可以冲毁一切。没有一个社会会让水放任自流。政府的某些作用，就是兴修水利：该疏的疏，该堵的堵；那边修条运河，这儿筑个三峡；有时候蓄水，有时候分洪。一味放任自流，难免有一天洪水滔天。这才是对待市场经济的正确方法。搞市场经济，就要有大禹治水的精神，让它造福于中华民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