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舌头:弹拨读者早已沉睡的第一感觉
新锐小说家黄惊涛的短篇小说集《花与舌头》是一本充满了趣味且有意思的书。
确切地说,这是一本很难进行归类的小说,作者融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于一身,以丰富的手法、奇特的角度,讲述了许多富有童话意味的故事,这些故事充满了反讽、诘问和嘲弄,貌似要揭示和寄托某种思想的寓言,说它“貌似”,是因为在形式上它很像充满象征意味的寓言,但骨子里却是颠覆关于“历史”、“人性”、“真相”等寻常观念的“反寓言”,乃是借寓言之外壳,却又以滑稽模仿的方式对寓言加以解构的一种策略。
黄惊涛的价值底牌并不能被一眼看穿,因为它没有狭窄的尺度和固定的终点,而是体现在小说的丰富性、探险精神、自由精神中。他笔下的人物充满弱点,“诞妄,软弱,糊涂”,“想入非非,有毛病,惹祸端”(李敬泽语),作者却不加褒贬,一视同仁,充满爱抚和悲悯。
他的思想和观念不断经受自我的辩驳,包含内在的怀疑,从而体现了作者对世界及人性的复杂性的深刻认知与内省,他像洞悉世界的复杂与混乱一样,洞悉人类自身的分裂与矛盾,对似乎从来不容怀疑的事物和观念进行重新审视和打量,又不断在和解中面临新的质疑。这种洞悉和理解形成了一种理性而充满智慧的批判态度,建立了一种感受和把握世界的独特方式,颇有几分“元叙事”的感觉。
黄惊涛没有通过笔下的故事追求某种意义,而是通向了日常化,书中人物的种种行为似乎变成了真实的存在,看得见摸得着,而那个隐藏“意义”的大树林、光荣镇却模糊不清。这样的内心感触让我们对世界的本来面目产生了怀疑,让心灵的撤退有了回旋余地。
作者不难看出在手法上的有意运用,以及类似这样的调侃——“读者,我敢保证你前面所看到的均是谬论及虚构之辞,而如下的话才代表真实(但我对刚写下的这句话并不提供信誉担保)”,自觉暴露小说的虚构过程产生了间离效果,以此制造了小说的韵味和空间。
作者曾自述其志,愿作“终生为儿童写作的人”,陌生化的重要源头即是明朝人李贽所说的“童心”,文学艺术可以留住童心,用艺术的天真,艺术的幻想。文学又因为常常和童心相连,便注定要在写实和幻想两极之间徘徊。换言之,惟有那些具有洞察力和想象力的人,才能洞悉艺术与童年、与童心的原始关系:借助想象的艺术再造,挽留、恢复、弹拨读者也许早已麻木沉睡的“第一感觉”。黄惊涛的小说庶几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