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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忠明:游走在路易十四时代的巴黎

2011-01-26 09:47:21 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有野心不是坏事。如果世界失去野心,历史将变得让人难以忍受的平淡。唯一可虑的是,对中国的城市而言,面目雷同,没有高瞻远瞩的共同行动 纲领,当权者在自己任上为所欲为,将给城市经营带来文化性灾难。游走在路易十四时代的巴黎街头,对一个伟大城市的发展,又多了一份感悟。

巴黎不愧是世界魅力之都,一个最明显的理由是,你很容易在那些古朴奇异的街街巷巷里迷路,尤其是,如果你不谙法兰西民族的语言,也不熟悉路易十四对巴黎城的设计与建构思想的话,你会站在街头茫然不知东南西北,活像一个不幸跌落地球的外星人。

当时,我站在旺多姆(Place Vendmone)广场时,就像那个外星人。

不过,望着寒风中寂寞地站立的广场铜柱,凝视了片刻拿破仑的雕塑。我很快便想起了路易十四。

旺多姆广场太有名了。它就是一部翻开的法国历史。雅各宾俱乐部就在对面,戴安娜的男友多迪的父亲开的那家全巴黎最豪华的里兹(Ritz)酒店也在对面。旺多姆广场的法国史是人群的苦难史,没有宗教味。

当然最有特点的还是那高高的青铜柱。据说在17世纪末建立该广场时,雕塑四周用链条锁住的是奴隶。当然,那雕像就是路易十四。拉丁铭文傲然写道:“路易十四除非不得已,决不拿起武器。”但在1792年,民众推翻这个路易十四像,把他砸了个稀巴烂。

砸了也就砸了。人们竖起的却是现在这尊雕像,拿破仑站在高高的柱头上寂寞地指手画脚。其实,在历史的大视野中看,拿破仑不过是路易十四的野心的翻版,“朕即国家”的克隆。徒子徒孙代替了祖师爷。

人们砸毁了路易十四的塑像,却无法捣毁整个路易十四时代的建筑,人们为了革命在街头激烈地巷战,却无法消灭整个巴黎。因为现在巴黎的整个基本城市架构,正是路易十四的作品。正是路易十四塑造了整个巴黎最初的繁华与傲岸。用今天时髦的话说,就是最初的城市经营。

因此,当我在旺多姆广场徘徊时,脑海里便浮现了路易十四时代的地图。塞纳河在左,前面是协和广场,背后是罗浮宫,多么规整清晰,路易十四为我指了一次路。他一定躲在遥远的历史背后得意微笑。

实际上,路易十四才是真正现代意义上,进行城市经营的鼻祖。近现代工业格局、交通、文化和风格性城市的第一探索者。很奇怪中国如今那么多热烈地 议论城市经营的市长们为何大言不惭,把每一种改变视为创新,把每一种阿谀视为荣誉,把每一种纂改视为独步天下。他们不知道还有个路易十四。城市经营的话 题,还得从路易十四的巴黎说起。

其实在巴黎街头,不经意就可以邂逅骑马挥刀的路易十四雕像。凡尔赛宫门前的那尊尤为人们熟知。路易十四的故事至今仍是人们乐于谈论,说三道四的谈资。

路易十四喜欢香水、女人,因此法国的香水工业至今兴旺;也喜欢时尚的服饰,着高跟鞋,要在凡尔赛内的宫廷画中辨认他不难,鞋跟最高的那位准是。 许多奇异的癖好显示,他是一个兴趣广泛、充满征服欲的人。同他的前任路易十三明显不同的是,他身体健康、意志坚定,有志于追求各种荣誉。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路易十四时代初期的法国,同今天的中国颇多雷同。积弱积贫,力图更新,百废待举。幸运的是,法国的历史中,便推出了路易十四,出现了“路易十四时代”,被法国最著名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称为人类历史上四个崇高伟大,堪称后世典范的时代之一。

伏尔泰总结这四个黄金时代为:

公元前四世纪的希腊时代,即菲利蒲和亚历山大时期,人类出现了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这样的智者。

纪元前后的凯撒和奥古斯都时代。西塞罗.维吉尔和贺拉斯都是这个时代的光辉人物。

第三个黄金时代自然是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代。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统治家庭——美第奇家庭把土耳其人驱逐出希腊的学者、匠人请回佛罗伦萨,给艺术和人文主义以生长的土壤,最后产生了灿烂的文艺复兴之花,产生了现代科学。

作为第四个黄金时代的路易十四时代,伏尔泰认为是前三个时代的总和。“理性完美、哲学健全”,法国在变革中迅速崛起,强大到足以同大英帝国竞争,把美妙的法国趣味传遍全世界,让科学传入俄国,也促进意大利的振兴与发展。

其实,当葡萄牙人从里斯本出发,绕过好望角进入阿拉伯海,穿过麻六甲海峡,寄居在中国南海之滨的香山县的一个小岛上,开始人类历史上波澜壮阔的中西贸易时,法国人还在决斗场上耍枪弄棍。

一个人决定着一个时代。路易十四站起来时,一切喧嚣变得鸦雀无声,一切都将改变。

路易十四是在内战中成长的,他曾同摄政母后四处流浪。1653年,法国内战及叛乱始告结束。法兰西王国千疮百孔。当时的国王被许多贵族所看不 起。因为世袭的贵州封地常为国王封地的数倍之大。更为奇特的是,当时的朝政由红衣主教马扎然主持。1661年,当马扎然主教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朝臣们 不知所措,不由得惶惑地问:“以后我们向谁请示朝政呢?”

年仅22岁的路易十四平静地走出来,坚定地说:“问我!”

从此路易十四力除陈规陋习,力拒大臣们的习惯力量,自行其是。

巴黎城市建设是路易十四朝政的最重要一步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塑造了路易十四自身的历史形象,也塑造了法兰西鲜明的民族神韵。这一点,倒使我们今天的中国城市经营者心领神会。

当时巴黎居民不及40万人,城内宏伟壮丽的建筑不到四座。当然西岱岛(La citè)上的巴黎圣母院早已存在。法国没有一艘像样的大船,法国人对海上贸易规则一无所知。贵族们蛰居乡下,与世隔绝,巴黎城中没有军警,国库空空。人 们崇尚迷信,神父们忙于装神弄鬼,宗教声名狼藉。

继法兰西科学院创建后,1665年,法国办起了《博学者报》,这是近代报纸的先驱。路易十四以他温文尔雅、端庄得体的形象迅速改变着巴黎上流社 会的趣味。他欣赏那些文艺复兴以来优美的诗歌和小说,他推崇西班牙贵族的傲气和礼仪,他把芭蕾舞、喜剧和悲剧当成宫廷娱乐,他在凡尔赛宫举行优雅的舞会, 整个巴黎在他的强节奏中旋转起来。

积弱的国家,经济不发达是不行的,路易十四首先大搞经济建设。他整理税收,改革法律,提倡海外贸易,鼓励发展本土工业体系。巴黎一改传统做法, 许多东西不再依赖进口。如当时作为奢侈消费品的玻璃,便不再从威尔斯进口,法国自己的玻璃工业迅速发展,以至生产的玻璃既漂亮又便宜;此外还有装饰布料、 葡萄酒、香槟、香料及香水等,巴黎都自行生产,并大量出口。至今法国依然是欧盟的出口大国。巴黎人有一个评价:路易十四所做的好事,超过他20个先辈的总 和。

在开拓中谋求利益,而不是一味去榨取民脂民膏,这是巴黎城崛起的动力。

路易十四审时度势,意大利人在文艺上遥遥领先,英国人在科学上发展迅猛,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人在海外贸易上轮流坐庄。法国怎么办?从巴黎的城市建设上入手,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在今天,我们称之为策略定位。

尽量在后来的1852—1870年间,巴黎人奥斯曼继路易十四后对巴黎进行过较大的改造,拆除了很多旧建筑,包括建设了以凯旋门为中心的十二条宽大马路,特别是香榭丽舍大街,但塞纳河畔旧城的风貌依然是路易十四时代的杰作。

在工业兴起经济勃兴的同时,路易十四着手整饬巴黎。他要把巴黎建成法兰西的荣耀。此前,巴黎的道路许多是断头路,阻塞不通,或互不连接。路易十四命修弛道路,无论从那方去巴黎,总可在两旁植树的坚固大道上旅行五、六十里。这里道路远比古罗马人修筑的道路宽阔、美观。

还有一件事是立即被人们想到的。今天的城市建设者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城市光彩工程”。

面对夜晚漆黑的颓废的巴黎,路易十四差人打扫街道,整治治安。入夜,巴黎城点上了五千盏灯,并有步警和骑警夜巡。全城铺上新路后,又建起新码 头。巴黎一时繁荣起来,大批的国外商人来居,夜夜笙歌,其美妙甜蜜超过了罗马、雅典。因为当时的罗马入夜仍无照明设施。由此,欧洲大部分城市纷纷效法巴 黎,巴黎风尚成为人们竞相仿效的时髦。路易十四不经意中在近代文明里启动了城市发展与经营这辆巨型战车。

在路易十四眼里,建筑才是城市的主体,甚至是城市文化的主人。他酷爱建筑、园林和雕刻,一切务必雄伟、高贵。自1661年开始,巴黎开始大兴土 木。罗浮宫、圣日尔曼、凡尔赛宫都在建设中。此后发财的市民也争相效尤,塞纳河两旁建起了上千座华美的大厦。新建的建筑物在罗亚尔宫和西絮尔皮斯教堂周 围,形成了两座新城。人们发明了一种装有玻璃和弹簧的马车,坐在马车上招摇过市,游览华丽的巴黎城,成为欧洲人的享受。

一位发了财的商人,称赏路易十四的盛举,专为路易十四设计了一个徽章:一轮红日光芒四射,照耀地球。那铭文写道:Nec pluribus impar(堪与众太阳媲美)。从此,“太阳王”的称号不胫而走。

如果太阳王对巴黎的建设仅止于此,那么,这个称号未免有过誉之嫌。这水平也就同我们目前一些伟大的市长们不相上下。其实,太阳王真正的成功在于 充分利用智能之士,这是他成功经营的核心。所以我们今天仍能数出一串赫赫有名的大师,那时都在巴黎活动,他们是伟大的建筑师、音乐家、画家、雕刻家,甚至 织花边的能工巧匠,仿造摩洛哥皮革的工人。

为了督建举世无双的罗浮宫,太阳王从罗马请来了曾建设彼得大教堂的环形柱廊的贝尼尼骑士,并馈赠了优厚的待遇。其实,贝尼尼在巴黎只是动动嘴,仅仅留下了一张并未实施的草图。

巴黎,一切都很美好。但也许太阳王还不够满意。他要把他的一切努力和追求充分地浓缩,最集中地表现在一处。这一处必须光耀四射、魅力无穷,象干邑酒的品质,愈久愈迷人。

浓缩,做一个无法言传的高贵缩影。城市经营的王冠上的明珠,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就是作为太阳王行宫的凡尔赛宫。直到站在凡尔赛宫那巨大的镜廊面前时,我才明白,太阳王把智慧的凝结点投射在这里,把整个巴黎的魅力集中在这里。国家、城市、贵族、市民、荣誉、骄傲、时尚、征服这一切都在此展示。

我称之为真正的法兰西的“浮华之镜”。在巴黎的凡尔赛宫,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镜廊”。那是路易十四的杰作。我在阳光灿烂中走入凡尔赛宫,路易十四的雕像一路指引,仿佛踏上了那辉煌的年代。路易十四的城市经营在此写下点睛之笔。

战争廊是镜廊的前奏。那是镜廊的威仪最初的光芒。战争廊由芒萨尔于1678年筹建,1686年由勒布伦完成装饰,这里一系列的作品都在赞美奈梅 亨和平解决的一系列军事胜利的画面。墙面饰有大理石和俘获的青铜战利品。还有仿大理石浅浮雕《骑马踏敌的路易十四》,作者为考依瑟•沃克斯,画面上描绘两 信息女神和戴枷的战俘。墙上还有著名的浮雕《克利欧撰写国王的历史》。

在天花板的中心,是勒布伦的名作《轻云之上,胜利之中的法兰西》。其中路易十四的一幅肖像装饰在盾牌上,那拱形曲面图案上描绘着三个败敌:跪倒的德国及一只鹰;咬牙切齿的西班牙及一只狮子;被击倒的荷兰倒在狮子身上。

法兰西的威仪在这种荣耀中转入镜廊。在勒沃建造的连接国王居殿和王后居殿的露台上,1678年阿尔端•芒萨尔设计了这个著名的镜廊。这里十七个 高大的拱形窗面朝凡尔赛宫的庭园,使镜廊阳光明媚,与十七个隔有玻璃镜的假拱形窗一一对应。这里堪称法国当时工业“玻璃制品”的公共展示厅。这里由勒布伦 制造的法式风格的青铜柱头的窗饰上,有两只公鸡底下铺满树枝,一支百合花伸展在皇家的骄傲阳光下。

这里依然颂扬的是路易十四个人的权威与胜利。

至1919年6月,法国的光芒依旧。这个著名的镜廊就是当时签署《凡尔赛和约》,结果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神殿。

17世纪的巨镜必须有一种特别的提示:那是豪华与实力的表征。只有白银的桌和柑木的椅,巨大的分枝吊灯、银制的烛台、绣金的白色锦缎、挂毯才配作它的配衬物。更重要的是,这是法国国力和新型工业能力的表现。

由此,镜廊只有非常特殊的场合才能启用。这里采光极好。我们发现,法兰西一系列重大的国事活动在此举行:

1686年,路易十四在此召见暹罗大使。

1715年,路易十四在此召见古波斯大使;这是路易十四在位的最后一次召见。

1697年11人勃艮第公爵和萨瓦尔的玛丽•阿代拉伊德的婚礼以及1770年5月玛丽•安托瓦内特和未来路易十六的婚礼均在这里举行。尤其在签署《凡尔赛和约》后,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理曾在此多次接见外宾。

镜廊,几百年来,一直见证着法兰西的荣耀和光辉。

1685年5月15日,路易十四在此召见了热那亚总督梅居尔。弗朗斯在《热那亚总督的召见》中生动地写道:

“当时有两件事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件是战廊和镜廊,装饰得非常华丽,有成千上万的镜器;另一件事便是人非常多,尽管这些大厅和镜廊能容 纳很多人,尽管镜廊的合理布局使人们能方便地通过,热那亚总督在通过大厅时还是遇到了很多障碍。迪拉斯公爵元帅、守卫队长伴随他一直走到国王的御座下,银 制的国王御座仅置于两个台阶上。王太子和国王的兄弟站在国王两侧,国王的周围是他的所有嫡系王子、高官和亲信。总督的随从很多,其中大部分不能随总督走近 御座,他们挤满了整个大厅,努力留出空间以便总督通过。”

在当时人的观念中,镜子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奢侈品,当外国使者面对如此巨大、华丽的巨镜时,无不对法兰西的气派心悦诚服,路易十四用这个特殊的装饰,无言地、十分恰当地表现了他治理巴黎和法兰西的威权。

罗马城在苔伯河边,建成又毁坏,毁坏又再建,周期恐怕为几百年以上。巴黎城没有那么古老,但以现今的格局,恐怕短期内不可能有大规模的毁城造城 运动了。因此,统治者都知道,建设与经营城市是百年大计,有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中国恰逢这么个特殊时机,这给许多充满野心的 人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实现机会。

当然,有野心不是坏事。如果世界失去野心,历史将变得让人难以忍受的平淡。唯一可虑的是,对中国的城市而言,面目雷同,没有高瞻远瞩的共同行动 纲领,当权者在自己任上为所欲为,将给城市经营带来文化性灾难。游走在路易十四时代的巴黎街头,对一个伟大城市的发展,又多了一份感悟。

责任编辑:renjinghui
来源: 四月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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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4年12月28日 ~201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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