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力舟：非洲宪政悲催路

当前，世界舆论流行一种论调，认为建立符合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价值观的，带有“普世性”的政治制度，有助于改善国际形象，减少国家的安全威胁。持这种观点的人，一般认为“民主”比“专制”好，“宪政”比“专政”好，联邦制或地方自治比中央集权好。在看待近代世界史的时候，也相应地认为共和制比君主制好，君主立宪比君主专制好，而这与真实的历史过程并不相符。

近代非洲的君主制和民主化

其实，共和制、民主制和联邦制等看似“现代”、“时尚”或“普世”的制度，也是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古老制度，在古希腊柏拉图和亚里斯多德的著作中就有经典的阐述。这些制度也并不限于欧洲，而是遍及世界各地。

早在18世纪美国独立之前，北美的易洛魁人就施行了类似联邦的制度，美国的“国父”们，如福兰克林和杰弗逊等人，认识到他们的易洛魁邻居具有一个“强有力的联盟体制，由自治的单位组成五国”，这有助于美国的联邦主义的形成。

近代非洲各国，也同时存在君主制和民主制两种发展方向。

对于19世纪非洲国家的政治制度，非洲史学者韦吕指出：“凡是王国都有等级制度，他是以缴纳贡赋为基础的权限明确的秩序；而在另一个极端，则是较为平等的非正式的政府形式，由长老和显要人物组成议事会。这两种模式互相补充又互相影响，实际上还有许多摇摆和折衷的中间模式。环境和经济的现实情况、历史背景，甚至个人的想法，都能对政权机构模式究竟是趋向君主制（具有维护秩序和安全的特性），还是趋向灵活性较大、专制独裁较少的民主目标，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19 世纪的最后30年，欧洲列强掀起了瓜分非洲的狂潮，当时绝大多数非洲国家和部落的领导人，不管面临多么不利的形势，都努力保卫独立和主权。在抵抗殖民扩张的过程中，为了更有效地调动国家资源，非洲国家的政治体制出现了民主化和加强君主专制两种变革的趋势。有趣的是，尝试宪政共和制度的国家几乎全部沦为殖民地，只有由美国被解放的黑奴建立的，受到国势日隆的美国保护的利比里亚勉强维持了独立，但也丢掉了大约1/3的国土。在君主专制的国家之中，却有一个埃塞俄比亚保持了独立，扩大了疆土。

19世纪

西非宪政共和实践的失败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持编纂的《非洲通史》第6卷中提到，1868年，在欧洲人所称的“黄金海岸”（今天的加纳）境内的芳蒂土邦各酋长，联合其他土邦酋长组成了“新芳蒂邦联”（New Fante Confederacy）。邦联内一些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参照西方国家的宪法，与酋长们协商开始制订芳蒂邦联宪法，先后起草了三部。1871年10月，一部相当完备的芳蒂邦联宪法产生，被称为《曼克西姆宪法》，长达42条，31名参与立法的酋长在宪法上签字盖章。该宪法的第4到6条规定“应通过选举产生总统、副总统、国务部长和副部长、正副司库；总统应从国王中选举产生；由副总统、国务部长和副部长、正副司库组成内阁，担任上述职务者必须受过教育并有适当地位”。由总统来主持由酋长组成的“国民议会”，副总统主持由酋长和学者组成的“代表会议”，这种制度安排明显吸收了英美等西方国家的两院制的要素。

这部宪法还规定了芳蒂邦联的宗旨，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促进芳蒂各邦国王及酋长之间的友好交往，联合起来抵御共同的敌人；

在邦联各地修筑“宽阔而坚实的公路”，不少于“15英尺宽，两侧挖掘高质量的明沟；

在邦联境内为所有儿童开办学校，“聘请胜任的校长和教师任职”；

邦联政府应促进农业和工业，引进“能成为国家商业盈利资源的新作物”；

邦联政府应促进国内矿业和其他资源的开发。

宪法还特别强调，男女都应该接受教育，大力开展行业技能培训。其中第22条规定：“师范学校应附属于全国性的学校，以便教育和指导学生成为木匠、砖瓦匠、锯工、细木工、农业技师、铁匠、建筑师等等。”

邦联在宪法的指导下开始运转，招募了1.5万人的军队，设立了最高法院等机构。在征收的赋税中，2/3归邦联，1/3归组成邦联的各个酋长国。

看来，这部宪法确实具有进步意义，符合时代潮流。可惜制宪并没有切中要害，解决当时芳蒂人面临的最紧迫问题——在大英帝国的威胁下如何富国强兵，救亡图存，而是把很多时间精力浪费在枝节问题上。

由于当时芳蒂人已经受到英国一定程度上的控制，芳蒂邦联宪法的制订者们无意冒犯英国，在宪法的最后一条特别写明“邦联的官员们将协助实现英国政府的愿望”。 1871年11月24日，签署宪法的国王和酋长们将宪法翻译成英文，写信呈递给当时任英国西非殖民地总督的A.E.肯尼迪爵士（Sir Arthur Edward Kennedy，后来担任第七任港督）。